金嬷嬷跪在床边，握着林琉璃的手，哭音染上腔调，惊恐道：“娘娘身子可还好？能否让太医进来把个脉？”

娘娘今日之举，叹为观止，皇上竟然也能容忍不发。

怪哉！

不过，既然大家伙都从鬼门关晃荡一圈归来，便说明皇上并不恼娘娘行径，或是纵容她肆意妄为。

可仗着宠爱一次次把皇上踩在脚底下，总有日，娘娘会自食其果，有道是，人心易变，帝王无心，怕娘娘陷进去后，皇上随时抽身而出，届时离娘娘被赐死也就不远了。

“不用，我无事，让他们回去吧！”

“明日派人去内务府令摆件和床回来，这张床烧了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替康熙省银子没有必要。

金嬷嬷紧盯她两息，敛去眸中忧虑之色，垂眸扣紧手指，哀伤道：“嗻~”

这一声蕴藏了哭腔，惊恐，落寞等等情绪杂糅在一块，金嬷嬷红润的眼眶憋了一泡泪珠，迟迟不肯落幕。

等她出去后，林琉璃刷第一下睁开眼，看着金嬷嬷踉跄的身影被黑夜吞噬殆尽后，她一瞬抓紧身下锦被，双肩耸动无声哭泣，不知为何落泪，可心就是撕扯着疼，胸腔闷闷，嗓子胀痛，无解。

养心殿。

康熙归来后，站在烛台前，看着烛火燃烬化泪，耳畔传来灯芯爆炸的声音，内心得到片刻宁静。

四周除了窗外凉风吹拂枝叶和蝉鸣虫蚁声之外，便是他胸腔里激烈而雀跃的心跳声，他快辨不清是梦是幻或是实。

静默良久的康熙忽然问声道：“朕八岁登基，你觉得朕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

这突如其来的困惑声，直接震死梁九功的瞌睡虫，匆匆瞪圆眼，打起精神，顺着本能毫不思索应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愚钝，腹中无墨，说不了什么漂亮话。”

“既然皇上发问，奴才便仗着跟在皇上多年的情分上，斗胆道上两句实话，若有冒犯之处，请皇上责罚！”

“说！朕赦你无罪！”

听出梁九功的顾虑，康熙直接甩出一颗定心丸过来。

“嗻！”

梁九功弓着身子，紧张舔了舔唇瓣，怯弱恭恭敬敬道：“奴才以为皇上功大于过，一来，皇上擒鳌拜，掌握实权，做实事。”

“下令禁止八旗圈地，鼓励百姓耕织开荒，撤三藩，重用能臣，重文人，克己复礼，重满轻蒙，分轻重辨是非等等。”

“多的话，以奴才浅薄的认知，也道不出什么了，请皇上责罚！”语毕，梁九功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趴着。

心中暗暗叫苦，敏贵妃到底是什么神人？

竟把一个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皇帝，“玩”成了一个患得患失，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中。

明明皇上脑子聪颖，连辅政大臣鳌拜等人都玩不过，执掌大清江山社稷，处理朝政井井有条，此时不过是走一趟永寿宫，听敏贵妃几句风言风语，就开始怀疑自我了，这……传出去，敏贵妃定成了狐媚子。

倒是让他也蹭了福气，成了首个敢当着皇上点评他的奴才，他何德何能啊！？

祖坟冒青烟也不过如此！

“夜深了，伺候朕洗漱！”

康熙脚尖一转，漫步往寝宫走去，紧锁的眉头，渐渐解开，微翘的嘴角，彰显出主人的惬意。

他悟透了缘法，长生之道，他定要修得。

“嗻！”

看着转变，梁九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过来，对四喜使眼色，紧跟在康熙身后进去伺候。

接下来的日子，下了早朝，康熙都会留朝臣们加班，找出利民的法子，派钦差巡游各地，凡是贪官污吏全都抓起来，压入京城审判。

置于空缺出来的位置，京城也会在贪官上京受审之前，派人替补，紧接着，颁布针对贵族剥削百姓的条例，违者不是杖杀，就是洛铁，在脸上刺字流放。

一时之间，此举在前朝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康熙在民间的声望直线上升，让他越发斗志昂扬，干劲十足，直接把反对的朝臣拖出去杖杀，紧急找人替补位置，几次过后。

朝臣们也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是铁了心想要整治八旗贵族，不想给他们特权，赚取民心，稳固皇权。

故而，谁也不敢用自己的脑袋，去拭禁卫军手中的利剑是否锋利，连忙敛去争锋相对风向，忙着拍马屁附和。

冬日翻了春，枝条抽芽。

这日，康熙让人抱着一大摞民间反馈上来的奏折来到永寿宫，在林琉璃不解的目光下，奏折落在桌面上，他神色兴奋，拿着其中一本硬塞到林琉璃手中安利道：“你快瞧瞧，朕所做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