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一张小脸上沾着灰，脸上的细白软肉被掐得从指缝溢出，灵动的眼睛还带着点未干的泪花，眼神中带着畏惧与不知名的一点委屈。

绵绵察觉了男人的停顿，脑海闪过一丝灵光，或者男人也是可以交流的。

绵绵避开他的视线，垂头看着地面，声音不大但确保他能听得清楚， “我不想吃那个……很冲，很难闻。”

他连用了两个“很”，来表达自己的抵触。

丧尸没有说话，绵绵看到他的手臂动了，打在自己脸上的阴影也跟着摆动。

但生肉的腥臭的气味仍旧浓郁，熏得他头昏脑涨。

他抬起头，男人根本就没有收回手。

不吃，会死掉。

他从丧尸灰质的瞳孔里读取到了这个意味。

“我，我可以吃别的……”他几乎是有几分急切补充道。

绵绵捕捉到他灰质的瞳孔里的困惑，咽了咽口水: “我能吃那个……”

丧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视线停留在身后地面上的垃圾包袋上。

*

丧尸手里攥着那张沾着泥土空瘪的垃圾袋，漫步在空荡的街道。

在敲坏了第八扇玻璃门后，他总算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准确来说，是一家内部保留还算完好的商店。

末日异变，食物匮乏，周围的商店早已被洗劫一空。唯有这一家……

躲在柜台下啃食尸体的丧尸闻声而动，冲他呲牙，想以此恐吓驱逐这只突现的丧尸。

也许是因为店内弥留丧尸的缘故，没有来得及遭到清扫。

男人看了一眼他身下被啃的血肉模糊，隐见白骨的尸身，眼神闪过一丝晦涩，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顿。

他踢开挡在路上的障碍，踉跄地往货架走去。

身后的丧尸直到他走远，判定他对自己并无威胁，才重新埋下头，继续啃咬尸身上丰盈的腿肉。

*

丧尸手里攥紧那张从地上捡起，还带着泥土空瘪的包装袋，对着货架上的商品一一对比。

“黄色，有笑脸，袋子鼓鼓……”

找到了。

然后他又找出一个蛇皮袋，将同排货架上的零食通通塞进了袋中。

装袋完，他立即往门外迈步。

咯噔一下。

另一边的货架被袋子撞击，掉落下一本红色的本子。他脚步停顿了一瞬，捡起地上的本子，刚翻开——

“啪——”

本子被重重合上。

他带着红透的耳朵尖，疾步离开了商店。

他已经和小人类分别很久了，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的人类。

夕阳下，印着“XXX超市”鼓鼓囊囊的透明塑料袋里，多出了一本四四方方的，红色书皮的本子。

*

傍晚时分，他赶回了车库。

等他解开缠绕在地面钢筋的铁链，推开门帘，里面的小人类早已听到动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丧尸躲在房间另一角，呆呆看着即便是饿狠了，吃相也不显难看的人类，正伸出舌头，细细地舔着沾在手指上的果酱。

不是他不想挨着人类，只是他稍微凑近一点，人类就会浑身紧绷像只炸毛的刺猬。

趁着绵绵进食的片刻，他掏出了放在胸口的红色本本。

他翻开第三页的书籍导读，凭借着丧尸独特的生理结构，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书上的字体仍旧清晰可见。

书上说， “伴侣”是指挑选心仪的对象，想要与对方同在一起生活，在一方孤独无助，给予他/她温暖与陪伴的存在。

心仪?

他当然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的人类。

他的耳朵尖逐渐染上薄红。

一起生活?

他想要长长久久的同小人类生活在一起。

丧尸感觉自己早已停止的心脏好像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给予温暖与陪伴?

他刚刚给受饿的人类带回了食物。人类的表情好像也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他们的关系原来叫做……伴侣吗?

丧尸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睫，手指捏紧了书页。

书上还说，通常情况下，丈夫的体格在生理上会更为健壮，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妻子。

丧尸偷偷瞄了眼人类细瘦的胳膊，再用眼神简单比较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毫无压力甚至是有几分窃喜的认下了“丈夫”的身份。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痴痴地看着他的人类进食，只觉得他的人类简直哪哪都合他胃口。

跟自己卖娇，讨要食物的样子可爱;挑食嫌果酱太腻，偷偷吐掉的样子可爱;明明自己脸上身上都是灰扑扑，却受不了手上黏腻，像只爱干净的小猫时也可爱。

*

距离丧尸把自己劫走已经过去七天了，基地的人还是没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