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635)
仆人笑得讨好:“公子又何必自找罪受呢?再者道,薛姨娘的意思,可不就是老爷的意思?”
邓誉眼神霎时间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仆人,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对上那双眼睛,仆人连忙矮下身应“是”,行礼退了出去。
仆人待出了祠堂,才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来。
自四年前,太太中风之后,落了个眼歪嘴斜,口不能言的病根儿之后,原先不显山不露水的薛姨娘便抓住了府里的中馈。
再后来,又拢住了老爷的心,生下了二公子。
如今,便是府里有貌美如花的新妾在,可老爷最常去的还是薛姨娘房中,俨然是将薛姨娘当成了知心人来看待。
甚至近两年,有人上门求老爷办事儿的,多是轻车熟路地找去薛姨娘那里。
薛姨娘出身官宦人家,虽说只是个六品官儿的庶女,却胜在为人和善,待下人宽容——与太太的铁公鸡一般的作风可谓天壤之别,在府中极得人心。
偏偏大公子瞧着儒雅,实则却是个固执的,如何也不肯领受薛姨娘的好意……
要他说,如今府里真正做主的人是谁,大公子早该看清了,若好生同薛姨娘处着,好处自是不必多言,何必非得这般别扭呢。
就是即将要出阁的大姑娘,都深知这个道理,如今是三天两头儿地往薛姨娘院子里去请教女红来着。
……
午后,邓常恩返家之后,神色却比清早出门时更加阴沉难看。
今日,他听了一整日的闲言碎语,便是太常寺里竟也不得清净,甚至有个脑子有坑的下属悄悄同他道喜!
道什么喜?
当然是长子娶妻之喜!
若非如此,他倒还不知,如今外头的风言风语竟已猛烈到了这般程度。
邓常恩刚回到院中,便让人将长子喊了过来。
邓誉跪了近十个时辰,未进一口水,已是不大能支撑得住,来至堂中刚由小厮扶着勉强行了礼,却陡然挨了父亲一脚。
“老爷!”
小厮惊呼一声,连忙将自家公子扶住。
邓常恩怒气冲天,指着邓誉质问道:“你可知如今外面在传些什么?人人都说我邓家,要娶一个被除族的不孝子之女过门做长媳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小厮瑟瑟发抖地想:这好事,分明也有您一份功劳啊老爷……
“若不是不忍坏了你的名声,让你当堂背上做伪证的罪名,落个被人指责人品不端的下场,会对你的前程有妨碍……昨夜我就该将你推出去,当众反了你的口,叫你尝尝什么叫做难堪!”
第469章 不肖窝
“枉我对你苦心栽培,你却这般为色所迷,就如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一样丢人现眼!”
听着耳边的责骂声,邓誉微微抿紧了唇,胸口处有积攒已久的怒气在翻涌——
最终,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面目狰狞的父亲,嘲讽亦自嘲地道:“父亲不必口口声声皆说为我着想,昨日父亲之所以顺着儿子的话,未必不是因为过分爱惜自己的颜面。只是父亲与我皆不曾料到,会是如今这局面罢了。”
至少,他是出于一份正直之心,而非父亲说得那般不堪。
眼下他承认自己过于冲动欠考虑,但他没有那些龌龊之心,自然也就考虑不到那些弊端。
更何况,他也没有想到张家会任由一个丫鬟当众说出那等足以激起千层浪的荒谬之言。
可反观父亲,眼中只有利益颜面,若作为长辈,他的眼光能放得再长远些,事态又何至于这般失控?
他是有错,可这错,不是他一个人的。
再有母亲之事——
当年,若不是父亲对母亲动手,使母亲受伤又过分情绪激动,母亲怎会中风?如今又怎会被父亲厌弃至此?
邓常恩气得说不出话时,又听邓誉冷笑着说道:“母亲有错,却已经尝到了恶果,甚至人人皆可以指责母亲,可唯独父亲不可以!母亲做下的错事,当初难道当真没有父亲的默许?且父亲如今怕是早已忘了,母亲才是真正陪您共苦之人,而不是薛姨娘!”
说到底,这些年来,父亲在他心中早已不复昔日伟岸,他打从心底已不愿再去无条件地敬重这个男人。
这座大山倒塌下来,他内心也受了极大的挫伤。
“……你简直放肆!”
邓常恩气极,抓起一旁的茶壶就朝着长子砸去。
邓誉躲也不躲,任由茶壶砸中了额头。
茶壶碎裂,邓誉眼前一片鲜红。
“公子……公子!”
堂中立即乱作一团。
“这……这是怎么了?!”
薛姨娘恰在此时赶来,将自己柔弱的身形挡在了邓誉面前,又连忙使人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