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170)
“三妹理得极清晰。”
他当真越看三妹越觉得不似普通的女孩子。
但转念一想,三妹本就不普通,单说长相便是格外出众……兴许生来就注定是不寻常的罢?
“所以咱们只能等父亲回来之后,再查此事了。”张秋池早已反复想透彻了,今日找到张眉寿,便是想将自己所知所猜说给她听一遍。
张眉寿在心中道了句“未必”。
她方才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三妹,我认为此事先不要同母亲说来得好。”
张眉寿点头。
事情未证实之前,确实不宜向母亲多提。
她再看向张秋池时,由衷地道了一句:“大哥,谢谢你。”
“谢我作何?”张秋池一愣之后,旋即笑了。
“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况且,除了这些简单浅显之事,我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不,大哥已经做得极好了。”张眉寿想改口为“最好了”,却觉得有撒娇的嫌疑,自顾打了个寒颤,便没能说出口来。
得到妹妹的认可,张秋池仿佛格外开怀。
他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会尽力的。”
他自知身份尴尬,却也不愿当年之事不清不楚。
他力量微渺,却也想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家人——若保护显得太无私,改成“弥补”也无不可。
姨娘常说,他们亏欠张家,亏欠父亲母亲,生来即背上亏欠的名声,他也曾有过不甘。但后来他懂了,即便他生来无辜,可姨娘并不无辜……母债子偿,是以,只当是替姨娘赎过也好。
“大哥,我想让你替我帮父亲回信。”
张眉寿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张秋池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父亲来了信,妹妹想回却尚不大会写字,来找他这个做大哥的帮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被妹妹需要的感觉真得很好啊。
做大哥的自顾欣忭了一番,可待提笔写时,听得张眉寿的口述,却是惊得手中的笔都砸在了信纸上,只好又重铺一张。
这一回,他凝了神写,却越想越惊异。
浙江遭了洪涝此事他也听闻了。
可是……
“三妹,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张秋池搁了笔,拿久久无法回神的眼神看着张眉寿。
他方才一直想问,只恐打断了三妹的思路,才一直忍到写完为止。
这与其说是一封孩子写给父亲的家书,倒更像是处处严谨周全的自保之法,和面对洪涝灾害时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时的应变之策。
三妹甚至在隐晦地提醒父亲遇到不平之事不要强出头,即便是应对灾情时说话做事都需小心提防身边之人。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思虑吗?
张眉寿若能读懂他的眼神,必然要在心里回他一句:必然不是七八岁孩子的思虑,而是七八十岁老妈子的絮叨……
张秋池兀自陷在震惊当中,无法自拔,等人来救。
第127章 投壶之人
三妹方才所言,已经远远不是聪慧二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换而言之,她的表现严重超出世人的认知了!
她超纲了!
因为,这与小孩子聪慧与否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在聪慧的前提下,再有着眼界与见识的累积和支撑。
且三妹方才念起时,可谓信口拈来,毫无迟疑,逻辑分明,根本不似从旁处听来的。
所以,继柳氏之后,张秋池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原本出尘的少年人,此时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张眉寿,竟如同一只受惊的大狗,毛都炸起来了,只等着张眉寿说些什么来给他压一压惊。
事已至此,张眉寿唯有试探地问:“大哥,我若同你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你会信吗?”
张秋池摇头。
字都不识几个,如何能看得懂这等繁杂枯燥的书籍?
“若同你说是从夫子口中听来的呢?”
“夫子岂会教你这些?”他在私塾里学了这些年,怎么偏没学到十中之一呢?
张眉寿便道:“实则我是昨夜做梦时梦到的。”
张秋池:“……”
妹妹,这个回答似乎比前两个还要更加敷衍呢?
他若是信了,那等同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可若是不信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真的要去怀疑人生吗?
只能自己试着去欺骗自己,才能勉强维持住岌岌可危的人生观了……
“大哥,这信是你所写,还须署上你的名字。”张眉寿最后叮嘱道。
她之所以找到张秋池,便是想借他的名义给父亲送出这封信,如此才不至于显得过于“妖异”。
张秋池无语凝噎,想要望天。
妹妹好歹还知道顾虑父亲的感受,不愿父亲受到“惊吓”,可怎么不顺便考虑一下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