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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番外(809)



“圣上,杀人容易,”徐简看着他,“防人自尽困难,一心寻死的人,哪里是身边人防得住的?”

“朕总不能把他捆起来吧?”圣上自嘲,之后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行,朕既不能捆他,也不能调人看着他,臣往永济宫调人手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一旦他死了,朕就是凶手,比朕什么都不管、看着他去死,还要说不清!”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

圣上面露疲惫之色,叹道:“朕能说了解二哥,又没有那么了解。

他疯起来会是什么样,朕根本不疯,哪里去与他共情?

但他是真的了解朕,他说得对,朕根本不会杀他,朕也不会无凭无据地去杀三哥八弟他们。

他李浚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在乎御史要骂什么,朕很在乎。”

曹公公忧心忡忡看了眼圣上。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圣上走极端。

史书上,明君有,昏君也有,但为君之道本身也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更多的是脚踏两边,对利弊的各种权衡。

对于疑心之人,或直接杀之,或设局杀之,君威便是如此。

圣上也不是没有能力去做这种谋算与布局,只不过,没到那个份上。

起码,也要等有明确的证据才好。

总不能皇亲国戚一个不留吧?

那等残酷手段,已经不是昏不昏的问题了,而是暴君。

他伺候圣上那么多年,岂会不晓得,圣上骨子里根本与暴君的那一套全然不相符!

“正是因为您在乎,您才是圣上,”徐简道,“您若心里还有不得劲之处,不妨问一问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一定不会赞同您被永济宫那位诓着去做不义之举。”

想到皇太后,圣上稍稍舒展眉头。

徐简又道:“臣刚刚想到了一人,郡主的祖母、诚意伯老夫人。”

突然调转的话题让圣上来了兴致:“哦?”

“用郡主的话说,祖母是位端正、克己、本分到执拗的老太太,”徐简笑了起来,“‘脸皮比命都看得重’,这是郡主原话。”

圣上哈哈一笑:“宁安真是,对长辈都这么嘴巴不留情。”

“祖母与人为善,哪怕自己为难都不愿意与人起冲突,心地良善,架不住有时候人善被人欺,”徐简想了想,又道,“这些年唯一做过的硬气的事,就是坚持让臣的大姨子与许国公府退亲。”

林、苏两家退亲闹得沸沸扬扬,从苏轲被带回顺天府,到最终流放出京,圣上都一一掌握,此刻听徐简提旧事,不由点了点头。

“林家退亲合情合理,皇太后支持,朕也支持。”圣上点评着。

圣上的重点正是在“合情合理”这四个字上。

因为,这也是他眼下的困局。

“是,必须合情合理,”徐简顺着圣上的话,道,“明明是苏家不义在先,林家退亲在后,许国公府一样生出了不少歪门左道妄图混淆。

祖母要退亲,也要干干净净、明明白白退亲,退到您与皇太后都认为她做得周全有分寸。

这才算不落了诚意伯府的体面,也不伤了自己的脸面。

这种困境,您一听就能明白,因为‘仁厚者为仁厚所困。’

祖母是,圣上您也是。”

圣上深深看着徐简。

这些道理,他岂会不知?

可由臣子口中说来,一字一句都是认同,还是让圣上心里愈发温和。

徐简没有回避圣上的目光,恳切道:“臣的确说不准永济宫那位会不会出疯招,但臣绝不希望您为了‘报仇雪恨’、‘永绝后患’一类的想法,贸然对晋王、贤王等等王爷动手。

永济宫那位无疑是记恨您的,他最恨的两人,一位是坐上皇位的您,一位是策划了宝平镇事件的那人。

而他对您的报复,除了把您从皇位上拉下来,或是让您焦头烂额之外,还有另一种。

坏了您的立身之本,您的为君之道。

您当年以什么打动先帝与皇太后,他就让您毁去什么。

您若那么做了,又何尝不是落入了他李浚的局?!”

圣上久久难言。

胸中一股气堵着,不是憋闷,而是心颤。

他在徐简的谏言里听到了坚定,也在边上曹公公的含泪的眼睛里读到了敬服。

同时,他也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他不愿意做那等不管不顾,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事。

那不仅仅是不想对不起先帝,而是他自己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

为人处世的准则与眼下局面叠在一起,迷雾重重让他心生烦躁,但这些烦躁也在此刻渐渐散开去了。

为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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