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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曹公公宣完、圣上叫起,李邵都还跪在中央,一动不动。
曹公公看在眼里,不由紧张地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轻咳一声。
李邵浑然未觉,直到离他站得近的晋王偏过些身子,压着声音低呼了几声“殿下”,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见他醒神,晋王便又站直了,没再管他。
李邵从地上爬起来,退回队列中,闷声不响。
这个小“麻烦”被一带而过。
顾恒看在眼中,多少有些可惜。
旁人不清楚,他还是听说了些的,大殿下搬离东宫之前曾发了场大脾气,里头物什摔了砸了一堆,可见情绪之激动。
刚看殿下跪在殿中走神,顾恒还以为他又要酝酿一出大热闹。
大朝会上没有什么物什能砸的,但有那么多的人,如果殿下真大闹一场……
那可就精彩了!
可惜、真是可惜!
各衙门要说的事情都不少,顾恒便收敛了心神,没有再去思索李邵的沉默。
李邵也在听,只是耳朵里已经不舒服得厉害,反反复复的,曹公公念的圣旨上的词句盖过了其他声音,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
以至于他根本听不清各位大臣们禀了些什么,又论了些什么。
光是绷着脸,不让自己被耳朵里的声音影响到失态,已经耗费了李邵大部分的心力。
不知不觉间,他满头大汗。
好在,这之后,那声音没有再继续堵着耳朵了。
李邵终于听明白了其他人在讲什么。
朝臣们说清楚了政务,矛头又转向了他这个废太子,经过一个年节的休养生息,再次卷土重来。
不说用词多么激烈愤慨,起码也没让李邵听见一个好词好句。
李邵抿着唇,胸口悄悄几个起伏,做着深呼吸。
还不如先前那么听不清晰!
李邵阴沉着脸,双手紧紧攥拳,努力克制着脾气。
有几次他听得火气上涌,想要扭头去驳斥几句,察觉到了父皇沉沉的视线,他一个警醒又忍了下去。
如此反复,忍完了全程,直至曹公公宣了退朝,恭送圣驾离开后,李邵才缓了一口气。
下朝了,圣上不在,挑剔的、点火的也就没有了煽风的欲望,也就不再故意招惹李邵,自顾自散去。
李邵没有走,他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晋王与平亲王说了几句,正要与贤王一道离开,见李邵跟个雕像似的,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晋王身量更高些,垂着眼看李邵,“明日早朝时可不能再这么走神了。”
“二伯父,”李邵看了他一眼,“刚才谢伯父提醒。”
“不是什么值得谢的事,”晋王答完,又低声道,“你也端正些,别真的伤了你父皇的心。”
李邵不轻不重应了声。
晋王没有再说什么,与贤王先行告辞。
李邵依旧没有动,直到朝臣们都走完了,整座大殿里只剩下几个小内侍在轻手轻脚地整理忙碌,他还是站在中间,静静看着大御座。
汪狗子迟迟等不到李邵,只在外头探头探脑,见李邵那架势,怕他一个冲动起来就往上走。
以前有小御座,走上去了也没什么。
如今就剩一把龙椅了,殿下上去一屁股坐下……
哪怕不坐,东摸西摸的,这个当口上也够惹事的了。
这么想着,汪狗子赶紧跑进来,到李邵身边,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殿下,时辰不早了。”
李邵啧了声。
思路回来了些,脚下依旧未动。
做事的小内侍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对上李邵的视线,匆匆而行。
良久,李邵开了口:“狗子,你冷不冷?”
汪狗子被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心里忐忑不已,想了想,答了个极其中庸的“还行”。
李邵道:“我觉得冷。”
不止现在,早朝时他就觉得冷了。
不管殿里站了多少人,都没带来什么温度,只一股股的寒意一个劲儿地往骨子里渗,如毒蛇吐着信子似的、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衣裳穿少了吗?
不是。
李邵清楚地知道,他觉得冷,是因为他孤立无援。
整个金銮殿,那么多的文武大臣,他李邵是被围剿的那人,有人看戏,有人握枪,有人敲着战鼓,有人摇旗呐喊,每个人各司其职,只有他,是被围在其中的那个人。
连他的父皇都没有再向着他,任由那些人咄咄逼人。
这让李邵不由想起了那只熊瞎子。
他就是那只熊瞎子!
他们戏弄他,耗他的体力,直到他支撑不住时,就会冲上来将他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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