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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内侍听得背后冷汗直流。
殿下这种言论,甭管是不是气头上口不择言,肯定是不对的。
倘若曹公公还在这儿、亲耳听了去,那劝解也好、御前告状也罢,都是曹公公的事。
偏偏,只他一人得了这烫手山芋。
他该不该告诉曹公公?
太子是他的主子,可他是曹公公选来“看着”太子的,曹公公之前甚至耳提面命、让他分清楚立场……
郭公公纠结之下,又听冯内侍说了一句。
“小的刚才也就是胡言两句,郡主可能并没有那个意思。”
郭公公眉头一跳。
又等了一小会儿,他轻手轻脚退出去,叫来人手看顾着,自己快步出了东宫。
太子是烫手山芋,他拿不定主意,但冯内侍不是。
郭公公追了好一阵,在御书房外追上了曹公公:“您、您等等……”
曹公公闻声转过来,就见来人喘着大气、扶着膝盖,一副跑得要厥过去了的样子。
“什么事?”他问。
郭公公左右一看,一面喘、一面道:“借、借一步,说话。”
曹公公把人带到了空着的偏殿,问:“可是太子有什么话要带给圣上?”
“是小的有事要说,”郭公公缓过来些,压低了声音,“那冯内侍不是个老实的。”
曹公公惊讶:“怎么说?”
既然不告李邵的状,郭公公开口时自然修饰了一番:“昨日出城时,郡主下车去施粥棚子那儿转了转,耽搁了会儿,所以好多老百姓都看到了太子出游。
冯内侍那意思是郡主故意为之,就为了多些流言蜚语。”
曹公公拧眉:“怎么?意思是即便没有遇着熊瞎子,今儿都会有御史出来骂殿下?”
“小的也不知道他究竟何意,只是他口无遮拦、说这些与殿下听,这不是离间吗?”郭公公道,“殿下如今很信任他……”
曹公公了然点了点头。
宫里从不缺老实人,也不缺不安分的,但在殿下身边这么不安分,这是要让大伙儿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杂家知道了,这两天就换了他,”说着,曹公公拍了拍郭公公的肩膀,“殿下跟前做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拎得清就行。”
郭公公一听,立刻表一番忠心。
这厢交谈之后,曹公公到御前回话。
“邵儿身体如何?”圣上正批折子,头也没抬。
曹公公道:“殿下看着比天亮前精神些。”
“葛爱卿口下留情了吗?”
“没有,”曹公公道,“早朝上怎么说的,在殿下那儿还是怎么说。”
圣上哼了声。
当时确实很气,冷静下来想想,火气散了,更多的是心寒。
邵儿贪玩,但去围场是他自己点的头,这笔账他不会算到邵儿头上。
凌晨那会儿他气的是邵儿胡乱说道徐简,不过现在,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的是另两个字。
“孝心”。
做父母的,谁会不希望儿女孝顺?儿子有孝心,当爹的笑都来不及。
邵儿很孝顺。
这意思,徐简说过,皇贵妃说过,皇太后也说过,他自己也明白,本该没有任何值得深思的点,但这会儿,圣上心里挥之不去。
徐简之前说过,邵儿在博得长辈喜爱上信心十足。
葛御史用“孝心”讽刺邵儿,仿佛孝顺不是品质,而是手段。
而一旦把“孝顺”视作手段,很多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圣上闭了闭目。
登基十几年,当皇子时还有心存天真的时候,现在,看待事情直白也功利了许多。
嫔妃们的爱慕,儿子们的孺慕,即便有真情,更多的也都是明码标价的利益。
他看的很透,算盘账明明白白,期望就那么点,也就不会有太多失望。
可邵儿一直是不一样的。
他们父子之间,他自认为算是一位好父亲了,他投注了许多关爱与呵护,他把对发妻的思念全化作了对邵儿的关切,以至于他突然意识到邵儿回应给他的孝顺可能掺杂了“意图”在其中,他就忍不住心寒了。
他希望这是误会,是他一念之间以恶意揣度了邵儿。
他得再多冷静冷静。
“你去趟辅国公府,”圣上清了清喑哑的嗓子,“探望下徐简。”
曹公公看出圣上心情不好,此时也不能劝,便应了事,退出去了。
此时的辅国公府中,林云嫣刚醒。
外头雪停了,寒风依旧大,吹得窗板呜呜作响。
屋子里暖和,尤其是被子里,甚至还闷出了一点汗。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还在睡的徐简,看了有一刻钟,才先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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