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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见得有多生气,但一定足够阴阳怪气。
偏这事儿,徐简真不好与林云嫣细细去掰扯,一掰就会掰到“为什么会是顺带的”上头去。
徐简斟酌着,想寻一个好的切入点,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见那阴阳怪气的人已经偏转开了头。
林云嫣大抵是堵得慌,眼尾都透了些红。
外头,夜风重了,吹得窗户板嗡嗡作响。
昏昏灯光中,徐简看到了墙边摆着的衣架,上头挂着的正是红色的嫁衣。
他的视线凝在了嫁衣上。
嫁衣垂着,衣袖也展开着,能一眼看到上头飞舞的金银刺绣,明红的底色上是凤穿牡丹,金凤翘首、牡丹绽放。
与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许多旧时画面在脑海中盘旋,徐简心里沉沉浮浮,终是叹了声:“阿嫣。”
闻声,林云嫣回过头来,就见徐简在看着嫁衣。
“今日看着是逞强了些,但腿伤如何,我心里当真有数,”徐简的目光依旧在那牡丹上,“不会坐着轿子来,勉强骑马迎亲,再拄着拐杖牵你进府。
若是会影响到正日子,今儿肯定不翻了。
你上回遗憾,我晓得。”
林云嫣咬着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酸意都忍了回去。
可其实,她遗憾什么呢?
比起迎亲时的风光体面,她最关心的始终是徐简的伤情,徐简若是康健,那点仪程上的问题根本不要紧。
看重婚仪?
算起来,她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都嫁徐简第二次了。
把瑕疵看作缺憾、并为此愧疚又念念的,是徐简啊。
徐简认为亏了她,才会从上辈子惦到了这辈子。
林云嫣平缓了下情绪,问:“章大夫怎么说你的伤的?我要听实话。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瞒着,也就这一旬工夫能瞒了,之后我天天自己去问章大夫。”
徐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章大夫肯定建议多休养,但前回他也跟你说过,哪怕治下去、也不能恢复如初。我近来上朝也好、翻墙也罢,会耽误治伤,但也有限。”
“你是真拿自己的腿和太子耗呢,”林云嫣嘀咕着,再抬头时,她一瞬不瞬看着徐简,“那日从国公府回来,我反复想了很多问题。
想通了些,却也还有很多疑惑,国公爷是想现在解答,还是再缓一旬,我穿着嫁衣跟你一件件数?”
徐简的喉头滚了滚:“想问什么?”
林云嫣道:“你原先与我说过,有些事是注定会发生的。”
这下,徐简是真笑了,笑得很是无奈。
小郡主不止敏锐,还很懂有的放矢,以前糊弄过去的,她收拾完备后、又会卷土重来。
“问吧。”徐简调整了一下坐姿,笑意渐渐收了,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静静看着她。
林云嫣的呼吸一凝。
这样的徐简,于她而言,不那么熟悉,却也不算全然陌生。
平日里那点儿阴阳怪气、温和谦让,甚至偶尔的张扬姿态都敛了起来,这幅不同往日的情景让林云嫣想到的是从前的、上一辈子刚刚成亲时的徐简。
清冷、疏离、淡漠,新婚夫妻,互相了解那么一点,又完全不亲近。
徐简还没有学会她的不阴不阳,他们也没有经历过磨难,没有几年之间里磨合出来的信任与熟悉。
一时间,林云嫣不太适应,但她心底里也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这么沟通更直白。
这一回,徐简应该不会顾左右而言他。
林云嫣稳着声音,一字一字道:“你说过,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改变,哪怕改一种方式,依然有必定会发生的、注定的事。
就像是那两箱金砖,注定了有人会陈尸大雨夜,以前是陈桂,现在是李元发。
就像是徐夫人一定会见证刘靖的‘背叛’,会见证他与你失和,以前是刘靖占了上风、现在是你。
那么,还有什么让国公爷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你的腿伤吗?”
话音落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头的风依旧在敲打着窗户。
徐简沉默了会儿。
林云嫣笑了笑,伸出手,指尖沾了沾茶盏里已经冷了些的水,在桌上左右各画了一个圈。
“你说裕门关负伤时,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你都敢捆太子回关内了,又怎么会看不住他,让他再次出关?”
“当时被你一激,盖过去了,直到那天徐夫人的话,让我忽然又想起来了。”
“徐夫人有一段梦,你背着她,你的腿是好的,直到刘迅一刀砍在了你的腿上。”
“所以,腿伤是注定的,不管是谁的刀子、什么方式,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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