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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门关着,刘靖上前敲了敲。
等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僧人开了侧边小门。
“施主,”他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来吧。”
刘靖忙上前两步:“在下姓刘,鸿胪寺卿刘靖,内子与小女这几日在寺中小住。”
僧人打量了刘靖几眼。
刘靖苦笑,很是无奈:“家里出了些事情……”
那僧人想了想,给刘靖开了门。
刘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都是因果。
可对于父母来说,不肖子也是儿子。
僧人把刘靖带到了客房。
广德寺香火鼎盛,但它位于城内,除了做法事道场的香客,留住在寺中的人不多。
徐缈和刘娉住在最北侧的那一间。
刘靖敲了敲门:“夫人,阿娉,是我。”
夏嬷嬷闻声,赶忙给刘靖开门。
徐缈坐在书案后头抄写经文,刘娉替她研墨,见刘靖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
“您,”刘娉看着父亲,惊讶道,“您冒雨来的?身上都湿了。”
徐缈已经取了帕子来,要替刘靖擦拭。
刘靖拦了徐缈一下,接了帕子过去:“都是雨水,我自己简单擦擦就好,夫人莫要沾了,阿娉,扶你母亲先坐下。”
刘娉很听话,依言扶徐缈落座。
徐缈不与刘靖争这些小事,坐下之后,就着蜡烛光,她静静看着丈夫。
老爷看起来很疲惫,这也难免。
老爷下颚上冒了胡渣,他以前十分注意仪容,再忙再辛苦的时候都不会这样。
老爷眼下青色明显,鬓角有些闪亮。
徐缈定睛看了看,才看清楚,那是几根白头发。
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
都说儿女是债,父母打心眼里愿意背负这些。
可迅儿这笔债,他们好像真的背不起了。
“顺天府查得怎么样了?”徐缈把茶盏递给刘靖,柔声问。
刘靖亦坐了下来,垂着肩膀,冲她们两娘微微摇了摇头:“今儿下午,阿简和万指挥使在那宅子里找出来两块金砖,与先帝的废皇子李汨有关。”
徐缈一愣。
刘娉分不清楚状况,忙问道:“什么意思?是好是坏?”
“我去了顺天府,没有见到阿简,只和单大人聊了几句,”刘靖抿了抿唇,“单大人劝了我好几句,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迅儿。牵扯了李汨,又影响到了太子,迅儿他恐怕……”
饶是有心理准备,听到这几句话,徐缈的眼眶依旧红了。
“我知道迅儿有错,是我们没有教好他,可他、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刘靖哽咽了,握着徐缈的手,道,“我只是一个鸿胪寺卿,我想救他却无能为力,连阿简都没有办法。
国有国法,阿简他也没有办法。
夫人,我真的好矛盾。
我万般舍不得迅儿,我又明白迅儿错得离谱,我、我……”
徐缈的泪水簌簌而下。
刘靖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再是个混账,也还是会心疼他,怪自己没有教好他。
刘娉亦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她想说“哥哥罪有应得”。
哥哥甚至还把坏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妹,眼睁睁看着刘迅去死,她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波澜。
刘靖抬手,手掌根擦了擦双眼,沾上了泪水,又握住了徐缈的手。
湿漉漉的泪水就这么落在了徐缈的手上,滚烫滚烫的。
“想想我这一辈子,年轻时埋头读书,高中后勤奋为官,本以为已经一步一步走出点模样来了,没想到迅儿却……”刘靖的眼泪划了下来。
悲从中来。
这份悲痛,真情实意,句句肺腑。
“突然间,夫人,我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过去这几十年都折腾了些什么了。”
徐缈想开解他几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这两天听了许多安慰。
阿简、阿娉、郡主、夏嬷嬷,轮番开解她。
她都听进去了,可那些话,她要如何和老爷说?
她为了阿简得忍住,不拿迅儿的事情给阿简添麻烦,可老爷能听进去吗?
那些大道理,老爷肯定都是懂的。
可人心之中,除了道理,还有情感。
老爷对迅儿的父子感情,远胜对阿简的,这毋庸置疑。
这般想着,徐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块落泪。
“刚才我先回了家里,迅儿他媳妇收拾了些东西吵着要回娘家去,我由着她去了。”
“他们夫妻成亲时间短,感情也就那样,迅儿出事了,她想撇清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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