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丑时录(88)
裴苑冷轻舒了一口气,决定就此打住,从今往后也不再多问。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何必为自己多添烦恼,是吧?
故而待她再度开口,已是话锋一转——
“江沉,那我现在该去哪儿?”
江沉垂着眸,低声答道。
“敦煌郡。”
“敦煌?”
“那里都是我的亲信,况且…”
“况且什么?”
“没什么。”
况且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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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依旧黄沙大漠,单调地令人窒息,却也是这般的纯粹,纯粹地远离了阴谋战乱的漩涡。
自古争天下,从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虽未曾见过战争的残酷,但江沉身上的数十道伤疤,却是她亲眼所见,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每一道都看得她心惊胆战。
江沉,他那样鲜活的人,怎么能永世掩埋于那枯骨之中?
侍女们都说,她往后可是长公主的命数,当真是贵不可言。
什么劳什子的长公主?
什么劳什子的荣华富贵?
她都不要了!
只要江沉能平安归来…“我只要…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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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九州,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铁律。不过谁都未曾料到,仅过了一年,就有一方锁定了胜局。
输赢好坏先且不论,对裴苑冷而言,她心心念念的江沉回来了,这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
别看是三百六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归根结底得看你是怎么过的。要说有情人远隔山海,生死茫茫,那可比之前枯木桩子一百来年的腐烂史还要漫长上许多。
再说回江沉,此遭他不是功败垂成,退守故地,也不是功成名就,拜将封侯,更不是名利双收,转而特装逼地远去天涯,而是——
做了断!
回这片他最熟悉的土地,与他曾经过命扶持的袍泽做出该有的决断与取舍。
至于是哪位倒霉的袍泽?
且看今朝破云剑寒光所向——
地广人稀的古雍州,多的是决战的“胜地”,您要看中输赢胜负,就得找处谷地提前埋伏起来,您要讲求道义情面,得!咱就找片空地,淋漓尽致地打上一仗。
瞅着眼前正是两军对垒,旌旗招摇,声势这般的浩荡,明显是为后者。
“江沉。”
远远听得人语,只见裴映声立马横枪,稳于军前。
“你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了吧?自你同我结盟的那日起?”
那头的江沉擐甲挥戈,眉目舒朗,用从容如常的神色替代言语,回答了他。
“可曾后悔?”
“永远不会。”
裴苑冷闻言清朗一笑,扬声道:“江沉,我早说过你会是最好的兄弟,也将是最好的对手。”
这时,战鼓骤然擂起,只听他一声清喝纵马疾去,反手挥出乌金□□,正照着江沉的命门猛地扎去,那是一击必杀的狠决。
霎时间,□□已近在咫尺,直扑面门的冷光在江沉的瞳孔之中激荡沉淀。
当日他肯帮他,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他要杀他,也不过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争霸之事本就无任何道义可言,即便他留他一时,日后的下场与那韩信,彭越,英布之流又会有什么分别?
“铿…”只见那梅花亮银枪应声一拦,在江沉蹙眉的同时,腕间猛地发力,旋即便是一通始料不及的疾走扎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亮晃晃的枪头如行云流水般舞动旋转着,宛如游龙惊凤,直教人眼花缭乱,殊不知在那光影明灭间,江沉转而已占得了先机…日升月落,刀起枪落,明的暗的,凝固的流淌的…浓重的血腥蒙蔽了双眼,充斥着耳鼻,令人作呕。
世人只知,这一仗打得极为惨烈,整整两天两夜,后人也由此为素材编纂了不少的话折子,当然,若是登台,演至前头即可,后头的可没人爱看。
月光下,无限拉长的背影,落于尸堆之上。
烽火狼烟,黄沙枯骨,这会是你喜欢的风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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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
银瓶哭着跑来,再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径自掀帘而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裴苑冷方搁了笔,正举起画卷细细看着,见银瓶这副模样,她的心跟着被紧紧揪起。
这个银瓶本是裴映声的贴身侍女,当时城中情况紧急,只她一人被江沉救出,随后辗转西去藏身敦煌,现下却是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裴映声见状,便将身边的侍女一股脑地全派了过来,其中一个便是银瓶。
作为旁观者的辛伊自是看得通透,不得不承认裴映声这波操作当真是秀得可以,裴苑冷分明是那日江沉单枪匹马,豁出了命救的,最后的人情却要算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