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琼玖对上金泽干净澄澈的眼睛, 一时觉得里面的光过于灼热，令他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只知道撒娇胡闹的小混蛋竟然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道侣，理论上来说, 道侣就是一同修行的同伴。龙借助他的功德修行，他们确实算得上道侣。

江琼玖心下有些不自在，他的年龄是金泽的上万倍, 虽然觉醒灵智和意识的时间不算太长, 但也足够当小龙的爷爷了。

记忆里那个拿着他钟芯当船桨，弄丢了后哇哇大哭的三头身宝宝龙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道侣这个词着实不适合形容他们关系。

传出去被人笑话，他也没脸见龙神。

金泽脖子拐弯，眼睛追着江琼玖偏移的视线，“阿玖你要修炼吗？你有功德修炼起来很方便, 可以长生不老，我们也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江琼玖心中的不自在变成慌乱，他怀疑自己为老不尊, 竟然从龙的话里听出暧昧歧义。

就好像, 龙嘴里的道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修行同伴, 而是……

停止，不能想, 不能想。

小家伙毛都没长齐, 哪懂什么情情爱爱，无非是舍不得功德金人, 跟小时候一样看见闪亮的东西就像想回龙巢里藏起来。

“不用了，做普通人挺好。”江琼玖回答。

“阿玖真的不修炼吗？如果你有修为，那只大蜥蜴就不会让你受伤。”金泽追问。

江琼玖摇头。

“哦。”金泽低下头，眼睛里的光都变得黯淡了。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江琼玖几乎想反悔了，他张了张嘴，将已经有些氧化的苹果放进去。

这苹果长得好看，肉质却是粉的，味道还寡淡，实在算不得好吃。江琼玖却像品尝什么美食似的，小小一口嚼了几十下直接在嘴里融化了才吞下去。

“谢谢。”江琼玖突然说。

“什，什么？”金泽像受惊一样跳起来，炸开了毛，“我没有想去干掉大蜥蜴！”

没问你想什么。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别乱跑，我不喜欢麻烦。”江琼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锦囊，锦囊里装着龙鳞，“你的鳞片很有用，不然我断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腰椎。”

“啊？”金泽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弓起的脊背渐渐软塌下来，炸毛的龙鳍也从蓬松变得顺滑，哼哼道：“还是祝福的力量太弱，让你受伤了。”

“你已经很棒。”江琼玖摸摸金泽的头，“这事牵涉很多很复杂，他们的霸王龙不像你这么聪明，是没

有智商的野兽，作为工具被利用了而已。”

金泽蹭蹭掌心，伸长脖子，凑到江琼玖额头前，舔了舔那处淤青，看着青紫的颜色消退，这才挨着江琼玖的脸说：“你受伤，我不高兴。”

这话听得人窝心。

江琼玖捏着金泽后颈，将他拉开一些，然后亲了下小家伙的鼻尖，朝他道：“笑一笑，小金泽笑起来最好看。”

金泽瞪着近在眼见慢慢退开的嘴唇，然后盯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都盯成了斗鸡眼，嘴角不自觉地渐渐上翘，露出傻乎乎地笑。

“别生气了，陪我休息一会，嗯？”江琼玖跟着轻笑。

“嗯嗯嗯。”金泽一脑袋扎进江琼玖怀里，尾巴摇了摇，很小心地不去碰阿玖受伤的手。

“真乖。”

江琼玖从龙头撸到龙尾，最后抓着龙尾尖的小绒球，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他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睡，普通人的身体早就有些疲惫了。

半个小时后。

金泽悄悄钻出被子，小心地将尾巴从江琼玖手中拔出来，停在床头看着眼下垂着阴影的人，凑过去亲了亲。

“阿玖你等我，所有欺负你的人都会死……错了，是倒霉，我才不会给你惹麻烦。”

金泽几近呢喃地小声说完，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往下滑。

不是像，落地后金泽真的变成一摊水，往窗外移动时又从水蒸发成一团雾，等飘出窗外，连雾也消失不见。

龙隐入了空气，无迹可寻。

金泽不使用神通是不想浪费龙元，他想攒着龙元早日变人，但关键时刻，该用还是要用。

使馆内，保镖守在江琼玖门口，姚清正在跟使馆的工作人员谈话。

金泽快速绕着附近转一圈，发现了江琼玖说的“眼睛”。

他们有些拿着长枪短炮的摄影机，有些躲在街口的车里鬼鬼祟祟监视使馆，还有些在对面的高楼驾着望远镜朝这边张望……这些人皮肤颜色不同，职业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散发着针对阿玖的恶意气息。

这些坏蛋！

金泽眼珠一转，钻进了附近的下水道。

外国的老鼠真多啊！还有大蟑螂！

哞——

地底隐约响起牛的叫声，声音的波段普通人无法听见，但随着地球磁场向外扩散，蔓延了大半个氓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下水道口钻出一群群老鼠蟑螂在街上乱窜。

蹲守在使馆附近的记者尖叫起来。

这些老鼠太嚣张了，竟然爬到了他们的摄像镜头甚至话筒上，蟑螂挥动翅膀扑向他们头脸，还有的啃咬车轮，钻进车里……

金泽顶着一块烂布在下水道里飞驰，他不想给阿玖惹麻烦，所以尽量扩大骚动范围，免得有人把动乱联想到阿玖身上，也因为驱使鼠群蟑螂群过多，龙元消耗大，无法维持隐身法。

但没关系，不挑剔味道的话，龙元可以用无主信仰力补充。

氓国的牛头港附近耸立一个大雕像，是氓国自由的象征，上面的信仰力浓得像个小太阳，而且比百大慕的要纯。

金泽潜伏在水下鲸吞长吸，肉眼不可见的信仰力脱离雕像，如龙卷一般越缩越小，涌入金泽口中。

“多谢招待。”金泽朝没有灵智无法反抗的雕像道了声谢，挺着大肚子离开。

……

江琼玖睡得很不踏实，虽然房间的隔音很好，但街上的枪声还是隐约能听见。

他醒来时下意识摸了摸怀里。

龙不在。

兜里多出来一条手链。

应该说手链大小的项链，原本应该挂在龙脖子上。

——连这个都取下来，是有准备地去做坏事了。

江琼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外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传进耳中，零星夹杂几声或大或小的枪声。

良久。

江琼玖叹了口气，终于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一只小猫那么大的老鼠明目张胆穿过阳台，听到声响还回头看了看他，隔着玻璃冲他龇牙。

楼下正进行全员灭鼠行动。

原本守在门口的记者一个都不见了，只有老鼠蟑螂成群结队游街。

枪声不是因为枪战，而是在打老鼠。

毫无疑问，这肯定跟龙有关。

——还不如把角放出来下场带雷暴的大雨。

江琼玖沉默了几秒，“唰”地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他到浴室洗漱，水龙头一开，几只蟑螂从水口窜出来，让人腹中翻滚。

他闭了闭眼睛，打开房门。

这次跟来的保镖正守在门口，神情严肃，眼神却像放空一样，等江琼玖出现在门口才反应过来，忙问：“江先生，需要止痛药吗？”

江琼玖摇了下头，“外面发生了什么？”

保镖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着是不是直接把手机给老板看，姚清小跑过来，激动地用了上学时的称呼。

“江哥，他们遇到麻烦，人全都撤了。”

姚清一直认为自己算是经过事，不说去年到热洲出差时遇到部落战争差点被绑架，单说公司实验室里藏了头麒麟，培养了多少变异生物，而老板还养了条能呼风唤雨的龙，他就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比航空金属更结实，但这两天氓国的流氓作风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老板被同行针对无可厚非，毕竟千河的基因生物没有氓国的三头犬霸王龙风头大，实则已经融入社会，更受各行各业欢迎，安全性方面也远高于氓国，被眼红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