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局，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纪轻舟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为他而惋惜。

突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轻舟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门口。

门外有一道身影，来来回回踱步，就是迟迟没有进来。

她一猜就知道是谁在外面。

纪轻舟掀开身上的被子，趿拉着鞋，将门打开。

门外，纪清婉抱着自己的枕头，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想和纪轻舟一起睡，可想到妹妹怀了孕，又怕自己睡觉不老实。

“你抱着个枕头在外面干嘛，这要是让爸妈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不让你进门呢！”

纪轻舟好笑地盯着她，头一次看到她这么扭捏的样子。

“我……”

纪清婉想要解释，却被她捏住了手，不等说话就被拉进了房里。

“正好我睡不着，咱们姐妹俩在一起，睡觉之前还能说说话。”

她还记得，爸妈刚把纪清婉带回来的时候，她最喜欢这个姐姐。

香香软软的，每次到了晚上，都会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贴上去。

姐妹俩叽叽喳喳，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两人钻进被窝，纪清婉搂着她的胳膊，脸忍不住向她贴贴。

“你说你干嘛这么着急，这么快就把自己嫁出去。”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直到现在，她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你说你还是个小孩儿呢，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纪轻舟的小腹。

想要触摸，却又不敢。

看着那平坦的小腹，纪清婉很难想象，八九个月之后，这里将会诞生出一个新的小生命，和她妹妹血脉相连。

一想到有个长得像极了妹妹，软软糯糯的小粉团子叫自己姨姨，瞬间感觉心都被融化了。

“现在还摸不到什么呢！”

纪轻舟看着她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柔软的触感，很奇妙。

纪清婉指尖微动，心底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姐妹俩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虽然关了灯，两人却都没有困意。

“要不你给我讲讲战场的事情吧！”

纪清婉侧着身，目光灼灼，认真地盯着纪轻舟。

眼神温柔缱绻，似乎要将她看进心底。

提起战场，纪轻舟原本轻松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她抿唇，脑海中闪过在战场中的一幕幕，挑了几件简单又印象深刻的事情讲了出来。

在她的描述下，纪清婉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为故事里的他们紧张起来。

虽然明知道最后大家胜利了，可听的时候还是说不出的担心。

尤其讲到萧烁为了拖住敌人，宁可放弃生命，也要点燃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时，纪清婉的眼眶顿时湿润。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第155章 她想见萧烁一面

纪清婉的心被高高悬起来，害怕这样英雄的人物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纪轻舟想到见到萧烁时的场景，声音低沉了两分。

“后来……后来他终于等到了援军，只是在反攻的时候，被子弹炸伤，眼睛和腿都受了伤。”

“啊！”

纪清婉泪眼婆娑，为萧烁难过。

“大家当时都以为他死了，只是后来清扫战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直到后面去营救俘虏的时候才发现，他并没有死，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帮助被俘虏的士兵逃跑。”

“他真厉害。”

纪清婉真心实意为了萧烁悲惨的遭遇而难过。

这么厉害的一个大英雄，如果一辈子都失明看不到，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能和这位英雄见一面就好了。

不过想到他现在的情况，又觉得不太可能。

天之骄子般的人物，突然没了眼睛，要一辈子成为盲人，还要离开他热爱的部队。

这t份落差感，一般人根本无法接受。

他现在应该像是孤独的野兽，想要独自舔舐伤口，不想要外人打扰。

纪清婉在心里默默叹气，虽然遗憾，但是还是将这份想法压在心底。

*

第二天。

谢砚北和沈淮之给肖老爷子汇报完各部人员伤亡等各种情况，一直到下午，两人才腾出空来，结伴去看萧烁。

“彭老、曾老，萧烁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眼神充满关切。

彭老和曾老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两人。

“你们两个臭小子，还在这关心别人，成天不好好休息就算了，连药也不按时换，到底还想不想康复了。”

尤其是彭老，他受了纪轻舟的嘱托，答应要好好照顾谢砚北。

要是等他出营了，伤口反而加重了，自己还怎么有脸去见徒弟。

“坐下，换药。”

彭老爷子板着一张脸，声音凶巴巴，却无不透着担心。

曾老点头：“对，今天你们俩小子不换药，就哪都休想去。”

谢砚北和沈淮之闻言，相视对望，皆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无奈。

拗不过两个老人家，他俩被压着坐下，先后换完了药。

换药的过程中，两人还不忘询问萧烁的情况。

“彭老，萧烁的眼睛和腿究竟能不能好？”

彭老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腿倒是好说，经过治疗，能够保住，只是眼睛……”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声音也比之前消极落寞几分。

“彭老，他的眼睛是不是、是不是……”

好不了了？

两人心里清楚，却谁都不敢将这句话问出来。

他们最了解萧烁，他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最敏感。

也许从小父母双亡，导致他没有安全感。

直到进了部队，结识了一帮交心的好兄弟，他才逐渐把部队当成了自己的家。

如今他受了伤，不知道还有没有好的可能。

要是一辈子失明，要离开部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谢砚北不甘心地望向彭老和曾老。

面对他们两人殷切的目光，彭老和曾老不忍对视，默默转过头去。

“办法的确有，现在国外有一种手术，可以移植眼角膜，只是这种手术的技术还不成熟，稍有不慎就会有感染的风险，自愿捐赠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国内的眼科医生又非常稀缺，所以想要痊愈……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彭老边说边叹气，听到他的话，大家都纷纷陷入沉默。

谢砚北和沈淮之相视对望，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浓浓的难过和惋惜。

甚至有些难以想象，萧烁那么骄傲的人，该如何承受这些。

真怕他会钻牛角尖，想不开。

谢砚北抿唇，眼底是对萧烁满满的担忧，甚至比自己曾经腿伤绝望的时候更令人难过。

他至少还有纪轻舟在身边，萧烁却只有孤身一人。

部队办公室内。

肖老爷子将茶缸里撒了点茶叶，拿起暖壶，随着热水注进去，醇香的茶叶味道飘满整个房间。

“老程、老刘，要不要一起来点？”

趁着热气，他抿了一小口。

程老爷子和刘老爷子也不客气，纷纷把自己的茶缸递过去。

三个老伙伴坐在一起，看着彼此脸上成倍增长的皱纹，忍不住唏嘘感叹。

尤其是同情老冯和老刘，为了打赢这场仗，他们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

“小萧真是可惜了，每次看到他和小谢、小沈三个人，总想起咱们以前训练的日子，只可惜时光匆匆不回头，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小萧这孩子的眼睛……怕是只能离开部队了。”

“真是可怜，要不是受了伤，凭他这一次立下的大功，前途一定无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