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延川舌尖抵了抵牙齿，他知道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发了神经，此时只能拿出极大的自制力按住脑中胡思乱想的思绪。

刚刚的清甜味好像还在舌尖，他说：

“饱了。”

第233章

他憋着劲拎起镰刀把徐家的地都给收了， 满满的一大板车，连自己地里的都装不下了，要跑两趟。

010全程就负责跟在他身后运稻穗， 没运两趟， 厉延川看着他手臂上似乎要复发的红疙瘩， 拧着眉把人赶回了田野上。

开始010还不乐意， 厉延川打量他手臂一会儿， 平心而论， 徐易细腻白皙的手笔上起点红疙瘩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是绝对不丑， 但是他还是道：“行啊，再发一次，你胳膊就和毛毛虫一样斑斑点点——”

010摸了个红薯把他嘴堵上了。

010：“……真讨厌！”

厉延川吃了红薯继续干活，徐易带来的红薯真不错， 皮薄， 撕开后甜味直往鼻子冲， 口感又甜又糯，就是手上都沾了点粉粉的红薯。

010无所事事， 只能开始数疙瘩，但是数到后面要掀衣服，他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开始数车上的麦穗。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两个一个，等他数了两遍之后，厉延川把车推走了。

010：？

他小步跟上， 不是很理解地提醒：“我呢我呢？把我掉掉了。”

漏掉了就掉了，为什么说掉掉了。

厉延川咬着牙， 他有个南方其他地方里出来的战友，也爱这么说话，黏黏糊糊，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嘲笑那人说话，但是这话从小孩儿嘴巴里说出来不一样，又软又可爱，像是自己以前喂野猫的时候，被自己漏掉，在一旁来回打转用尾巴蹭他小腿的那只三花，随便喵喵几句，用尾巴缠缠，自己就把口粮也分出来。

他说：“赶上，下一趟你不用来了。”

010：“为什么？”

厉延川咬着牙，忍耐着身体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燥意，忍得辛苦，额头上冒出的汗比刚在下地还要多，顺着凌厉的脸颊线条，低落在手臂上。

他说：“你家的弄完了。”

010：“可是你的没有呀？”

厉延川头脑清晰，要是徐易跟着他去，自家的田才是真的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自己这一脑门邪火烧了。

他说：“毛毛虫——”

010说：“不去就不去嘛。 ”

看着这人气鼓鼓走在前面的背影，厉延川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把稻子运到徐易家门口，用井水冲了两遍脑袋，闷不做声地给人搬进去铺开。

徐家院子不够大，就连土墙都挂满金黄的稻穗，倒是让这个小院子看起来顺眼不少。010看着一屋子的粮食，眼睛都在泛光。

厉延川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找了块平摊的土地把剩下的稻穗给他铺开，村子里的好地方早就被人用凳子占完，厉延川力气足，不在意这个，倒是徐易家后面那块地方不错。

农村里院子周围的地一般都默认是院子主人的，徐易本来住的就偏，后头居然也有人放了张凳子，就围着徐易家放，想也知道就是为了让人帮忙看着。

这东西铺开后徐易不仅不好出门，甚至会被空气中的脏东西再弄出红疙瘩。

不要脸。

厉延川一脚踢开凳子，转身把围墙上的稻穗撤下，都在周围铺开了，给徐易留出宽敞的门口。厉延川还教他：“要盯着些，要是有人使来找我，不能淋上水，懂了没？”

010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闻言还有点舍不得，亦步亦趋跟在厉延川身后看着他卸下挂着的稻穗，像是一个小尾巴。

厉延川不让他搬稻子，他就转进灶房里，灶房里有早上烧好凉的一盆水，上面盖着布，不容易积灰。

010刚才注意到厉延川喝水的时候转了转壶口，此时特意去井边洗了一遍，这才又把水壶灌满，再从灶房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铺满了金灿灿的稻穗，厉延川正准备走，010捧着水壶过去了。

厉延川如临大敌，浑身硬实的肌肉绷紧了，神情僵硬地看着军绿色的水壶：“怎么？”

010说：“给你带去喝，我洗过啦！”

厉延川接过水壶，在010这里要两只手抱的水壶在他宽厚粗糙的手掌里像是玩具，被握得嘎吱作响。

010惊慌地拍他的手：“轻点！轻点！会坏掉的！”

厉延川松了力气，神情凝重地攥着水壶走了。

“……”

010觉得厉延川好像有一点奇怪，不过他没有多想，又去找了张帆船一趟。

昨天他把钱还给了张帆船的家人，但是张帆船本人还没回来。

他去院门外听了一声，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原来是许蔚然的家人也来了，他们在县城里听说这两人好像都闹了事，被抓起来了，两家人正筹划着找人问问情况。

派出所对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里面两家人都没有敢直接去问。010听了半天，两家人都盯上了厉延川，觉得他是退伍的，总有点“门路”。

许家还有人说今天在稻场看见他了，也要上门问问，怎么就徐易一个没出事？

010听得津津有味，结果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一转身，看见一个黝黑的糙汉子正盯着他，吓得010赶紧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

咦，没动。

盯着他的汉子也皱眉听里面的声音，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还不走？”

010在记忆里找到了，他的堂哥徐磊！

他于是跟着人走掉，走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地往后看，像是没听够似的。

徐磊把他领到村里的小路上，小路偏，晚上还容易有蛇，平常没人来，现在就格外安静。

010打量着面前人，徐磊大概有一米八，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高个，但是好像厉延川比他还高了不止一个头，平常站在村里人跟前都要低头说话。

010的思绪开始飘忽，一直到忍不下去的徐磊轻咳了一声。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开头，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堂弟也不说话，看两人僵持在这里，徐磊实在是有点尴尬。

“这几天怎么样？”徐磊僵硬地说，“家里是不是没吃的了，到我那拿点？”

前几天徐易偷拿家里的粮食被发现，原本就难以忍受他的堂嫂发怒，当场摔锅摔碗让人滚出去，徐磊夹在中间，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堂弟也来气，但是徐易丧父丧母，他们小夫妻两个气了几天，还是有点心疼孩子。

原世界线里这两个小夫妻又帮了徐易几次，最后心灰意冷，在徐磊在县里找到活计之后分家搬走了，徐家最后管徐易的两个人就这么离开，还是后来听说徐易意外溺水死亡，徐磊才匆匆来给徐易收了尸。

010对这个会给自己收尸的堂哥印象很好，开口说：“不用！”

他看看徐磊纠结的样子，继续道：“我在城里赚了点钱，换了粮。”

徐磊一下子激动了：“你是不是也去做那些违法的事了？公家现在抓得紧，你被抓到了要蹲大牢的！”

010听他说完，摇摇头说没有，看徐磊不信，还拿自己这两天和厉延川走得近的事说话。

“他在我身边打转，我能干坏事吗！”

010说着，大声在心里说能。

徐磊一想也是，厉延川那个阎王脸，村里青年看着都怵，更别提一向胆子小的的徐易了。

他轻而易举被说服，点点头，叮嘱徐易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来找自己，等和徐易分开之后，绕路去了趟村西。

厉延川的家就在这儿，不过他站在门口望了两眼，里头灯亮的，但好像不是厉延川。

他转头回家，在路上碰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厉延川正推着装满了稻穗的板车，徐磊鼓足了勇气，上前把人拦住了。

厉延川手上还推着推车：“你是？”

“我是徐易的哥。”徐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