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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眼眉不动,唤道:“床铺脏了,看看有没有渗到里面,父皇沾不得湿气。”
小太监上前,反复确认过,禀报道:“只在外间,被子里无碍。”
李央这才点了点头,看向盛武帝道:“父皇何必心急。”
“外间如我所言,已经清净了下来,父皇莫要担忧。”
盛武帝眼珠死死攫住李央,吃力且急促地呼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爷的药到了之后,李央日日看着太监煎煮,亲自喂盛武帝服食。
连着喝了四五天,盛武帝终于慢慢能说上几句话了。
好的是这个,不好的,是一开口,便问起了朝堂的情势。
李央笑容温和,看不出个所以然,盛武帝嘶哑问道:“老四和小八,怎、么样了?”
之前就问过一次,被李央敷衍带过了。
今日又问,神色坚决,李央瞧出来了,若是执意不告知,今日盛武帝怕是会发火……
赵爷交代过,盛武帝目前的身子骨,切忌大喜大悲。
思索片刻,李央道:“四哥被小八关了起来。”
地下。墓里。
“小八擅专自封太子,目前被拘禁着,还未处置。”
却没有提关在大理寺里,与李德豢养私兵一事。
听着像是在自己的府里禁足。
盛武帝不放过,勉力支撑着问道:“还、还有呢?”
李央叹了口气,老生常谈道:“太医说了,父皇您近日须得静养,他们都跑不掉的,我也不会对哥哥弟弟们做些什么,您好好地吃饭喝药,待得好些了,也能早日临朝?”
“大胆!”
盛武帝吼到一半,猛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这边一不好,整个正殿的下人都动了起来,拿水的拿水,拿痰盂拿痰盂,端药的端药,去偏殿叫值班太医更是一趟子跑了出去……
好一通折腾,等盛武帝止住咳,周身力气也都耗尽了。
李央端正站立边上,神色担忧又无奈。
盛武帝本来满心愤懑,但在瞧见李央眼中的忧虑之后,心气儿又莫名泄了。
“我……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说完这句,嗓子彻底喑哑,再发不出声来。
李央耐心,接过药碗,如常道:“岂会,父皇千秋万岁,只是病了,等病将养好了,自是要临朝,好好过问政务的,大盛离不开父皇。”
盛武帝面色稍霁。
配合着服用了药物,沉沉睡去。
“前几日瞧着是好些了,今日发了火,只有看明日情况了。”
“若是……怎么个章程,皇子还需早做打算……”
太医尽量委婉地道出了盛武帝的情况。
李央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神情。
翌日,盛武帝果然病情反复,发起了低烧。
胡先生看过,从正殿回他们宫里的路上,低声道:“我瞧着陛下怕是撑不久了,不若还是用……”岑砚提供的吊命药算了。
被李央不留情打断道,“再看几日。”
胡先生有一瞬的怔愣,极快低下了头。
自回宫后,李央便越发有了自己的主意,已经不常问他意见了。
胡林觉得是件好事,但有时候,心里又会有些怅然若失。
好似自己一直看顾的那个小辈在慢慢消失,而大盛新一代的掌权者,正在李央的身体里苏醒。
几日后,盛武帝在精心的照料下,又恢复了些些。
赵爷的药依旧熬煮着,但药效却不如开始来得好了。
而恢复过后的盛武帝好似感知到了自己的衰败,再清醒地见到李央,见到对自己关怀备至,从未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儿子后,终于有了丝丝愧疚,问起李央想要些什么,要赏他。
“什么都可以吗?”
李央近来越发镇定的眼眸,蓦的有了波澜。
“你说。”盛武帝靠坐床榻上,虚弱道。
于是李央道:“能为母妃做一场法事吗?”
盛武帝愣了愣,缓缓,五味杂陈地闭上了眼。
“还以为你懂事了,怎么还是要同朕犟?!”
李央眼眉微动,那点希冀的波澜又再度归于寂静。
……
等盛武帝训斥完,李央出正殿时,太医也把脉完出来了。
“陛下的身体,只有先用药再看看……”
冷不丁抬头,太医被李央的神情吓了一跳。
说不上来的,只感觉特别骇人。
李央接下来的话和他的神色对上了,“别说虚的,父皇身体究竟如何,用药还能不能调理起来?还有多少日子?都说了吧……”
等太医汗流浃背地离开,李央一个人在正殿外站了很有一阵。
胡林找到李央的时候,汇报了朝堂的情况,只听得李央背对着他道:“父皇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赵爷的方子怕是调理不起来了。”
胡先生有些懵,今早不是还说在慢慢恢复中吗?
怎的……
刚想到那个可能,李央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从明日起,用王府的药吧。”
顿了顿,李央接着道,“父皇一直也想召见王爷,”
“正好,等身体好些,就传召吧。”
第113章 开诚
两年不回王府, 还好柳七每年都有差人检查房屋,花费银钱维护宅邸。
秋日天高气爽,回府的时候, 小花园里的花草开得正盛, 庄冬卿孕期显怀后, 曾在小花园当过一段时间的花匠,此次回京,再去看,当初自己栽得歪歪扭扭的数株月季已然花萼高昂, 长得繁盛欣茂了。
“安安喜欢这个吗, 可以剪几枝送给阿嬷。”
庄冬卿大方道。
岑安安还不懂鲜花的美, 天真问道:“送给阿嬷做鲜花饼吗?”
眼神向往, 熠熠生辉,问得庄冬卿语噎。
岑砚笑了起来, 半蹲下问岑安:“鲜花饼好吃吗?”
“好次!”
答得太快,话音儿都劈叉不准了。
“那安安能记得,一般什么时候吃鲜花饼吗?”
岑安安努力地思考了下, 给出正确答案:“有知知叫的时候。”
是知了。小孩子的词汇量还没有那么大, 又过了盛夏,月余不用,俨然已经记不住了, 只记得蝉鸣的发出的动静,是知知知的。
“对啊, 那现在有知知叫吗?”
岑安安失望地摇了摇头。
岑砚揽着小崽子,又问他:“花花好看吗?”
“好看, 香香。”
“那安安要送东西给阿嬷, 做鲜花饼可不是送阿嬷东西, 饼子最后又不是阿嬷一个人吃的,对不对?”
说着,岑砚伸手捏了捏小崽子鼻梁。
岑安安意识到什么,怯怯地点了点头。
“这花这么好看,送给阿嬷放在房间里,插花瓶里不好吗?”
“好哦。”
“安安知道了。”
小崽子道:“做鲜花饼饼是给大家的,看的花花才是给阿嬷的。”
举一反三。
脑子实在是灵光。
两岁多的娃,展现出了恐怖的聪慧劲儿。
岑砚满意,又细细与岑安分说,打消了小崽子心生的愧疚。
庄冬卿一般没这个耐心,岑砚教育着,他转头拿了把花剪,等父子两说完,问安安想要哪些,岑安安认真将大大小小的花苞看完,挑了好几株,庄冬卿剪下,顺带将茎上的刺也一并修掉,六福用牛皮纸一裹,扎起来让岑安安抱着,一会儿送给阿嬷。
回了王府,大人们怀念,对出生在江南的岑安安来说,一切却都新奇。
庄冬卿同岑砚回了主屋,小崽子还在外间蹦跶,有仆佣跟着,他们两也不管,行军日久,两人回了主院第一时间都念着洗漱。
小厨房里再次大规模地烧起热水来。
雾气腾腾中,月余的疲倦在温水氤氲里退去。
等岑安安玩得一身灰扑扑地再回主院,两个爹爹都已经香喷喷的了。
“安安也想洗澡澡。”
闻了闻自己身上,小崽子首次对自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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