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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砚颔首。
李卓有种被岑砚带了话茬的被掌控感,皱了皱眉,不适,但也心知不是计较这些琐碎的时候。
李卓:“是山匪还是私兵,你知道的吧?”
岑砚平平回道:“知道什么?”
李卓一窒。
沉下了脸色,“你不是说自己没时间吗,又同我装什么傻?”
岑砚:“我以为,现下你是在求我,而不是在审我。”
李卓:“……”
深呼吸。
深深呼吸。
李卓挤出个干笑来:“封地带兵,几年间还平叛了数个部族,换成李央我相信他可能看不出来,换成你,不该瞧不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岑砚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李卓往前探了探身体:“所以你其实知道,上面是一支私兵的,对吧?”
岑砚直直看着李卓。
久一些,李卓无意识吞咽,喉头滑动。
岑砚:“你很紧张?”
李卓:“……”
李卓:“你知道这很重要。”
岑砚:“可我不想答你怎么办?”
李卓:“……”
李卓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今天你来不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吧?”
岑砚:“也不是不可以。”
在李卓失控前,岑砚又添了一句,“但没这个必要。”
岑砚:“换我先问,如何?”
李卓咬牙:“你说。”
这是不满于单方面给李卓信息,而让岑砚满意的途径,似乎只有按照他的方式来,才行。
李卓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他小时候初见岑砚的那几面,他就很讨厌对方身上这种水火不侵的定性,岑砚无所求,故而无所惧。
凭什么,不过一个封地的世子而已。
反倒是他们金尊玉贵的皇子几个,为了那个位置,在成长的过程中,要不断地去求着人。
哪怕是太子,也不能免俗。
明明合该他们更尊贵才是。
岑砚:“你早就知道?来江南,就是为了这支私兵?”
李卓抿唇。
垂目须臾,李卓:“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么清楚。”
岑砚不给他模糊的余地,“所以刚开始,你知道了什么,从而选择下江南。”
“……”意识到绕不过去,李卓想了想,实言道,“老八有些东西没对。”
“寻方士,找仙丹,这些都很费银子,但他表现出来的,又不是那么回事。”
岑砚想了下,“穿着用度很简朴?该花钱的时候,又能拿出大笔银钱?”
“差不多。”
岑砚:“那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有兵的?”
“……”
李卓不开口,岑砚也不急,耐心等着。
李卓:“只是一些含糊的猜测,所以……”
岑砚打断道:“我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继续,你知道我这方面耐心一向很好的。”
李卓烦躁闭目。
心念电转,再睁眼,死死盯着岑砚问道:“你永远不会选择支持我的是不是?”
岑砚:“此话何解?我不会选择任何皇子。”
顿了顿,嘲弄道,“这话说了得有好几年了吧,爱信不信。”
李卓阴鸷:“……可是你对李央不错。”
岑砚笑了起来,嘲笑,“就他那脑子,一点都拐不来弯儿的模样,一道巡盐,我不带带他,扒拉着让他避开几个大坑,那我是看着他犯蠢?还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呢?”
“出了问题,最后还不是我担着?”
李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对。”
岑砚办事利落,向来又好又快,此次巡盐他是挑担子的主力,断不会让李央因为个人原因而影响差事的办理。
岑砚:“问完了吗?还有吗?不如一道了吧。”
“你们兄弟几个各有各的毛病,你想听,我都能讲。”
李卓:“。”
李卓鬼使神差的,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不支持老四?”
“太迂,死板。”
“老八呢?”
岑砚闻言又笑了一声,笑得李卓眼皮跳了跳,竭力保持镇定。
岑砚坐姿松散了些,闲闲反问道:“支持他?我要是支持他,那以后史书上,这该算是从龙之功呢?还是犯上作乱,谋权篡位?!”
李卓心口一突。
岑砚知道。
他果然知道。
山上的兵都是老八的,他分明清楚,他……
李卓急声:“你都查透了?这不是都知道吗?”
岑砚悠然道:“嗯,我知道,你问我就一定要回答你吗?”
“岑砚!”
“别吵吵,天都黑了,不喜欢闹腾。”
“……”
岑砚的语气太自然,动作也太随意,而且根据他性格,李卓知道,他心里想的,还就是他说的那些——只是不喜欢吵闹。
李卓再次将情绪咽了下去。
“你都查出来了?”
岑砚不说话,只看着他。
意识到什么,李卓手死死捏拳,对视片刻,败下阵来,一字一句道:“你、来、问。”
岑砚:“什么时候知道他有兵的?”
竟还是头一个问题。
李卓被吊得失去耐心,烦躁道:“抵达江南前,收到了线报。”
“探子查出来的?”
“算是,蛛丝马迹的,一些养兵的痕迹,然后推算一下,如果有,那就只能是这儿了,所以想来看看,而且……”顿了顿,虽然很不想说,但知道岑砚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李卓不得不吐露道:“他的护卫都是从江南选送的,每一批都不错,竟然还伤了我的探子,不像是正常的护卫。”
这便是训私兵的成果了。
岑砚;“由总督送的?”
李卓:“应当。但中途会转几次手,模糊身份来源。”
岑砚细致,发现盲点,“八皇子今年多大了?”
听音知意,李卓直接将他想问的一并回了,“去年年底满了十八,按理还该晚一些出宫建府,但近几年随着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皇子几乎都被赶出了宫,老八已经领了差事,及冠离宫,父皇先行赐了宅邸,以示恩荣。”
这样。
岑砚:“这不还是忌惮着?”
李卓:“没办法,人老了就是老了,不会再变年轻。”
身体不会再好转,盛武帝对朝廷的掌控欲又重,那心理出些问题,是很正常的。
岑砚竟是首次有些同意李卓,点头道,“你说得对。”
“老而不死是为贼。”
李卓呼吸一窒,拍桌,“放肆!”
岑砚却平静,直视李卓,问他:“你不是这样想的?”
李卓只觉得心底的阴暗被岑砚揭开一角,按捺着道:“他是我父皇。”
岑砚:“有什么冲突吗?你敬他,也盼着他死,哦不——”
岑砚笑了起来,“有几个算几个,皇子们,有不盼着他死的吗?”
哪怕之前真有个傻子,就岑砚所知,现在也转了主意。
笑得李卓感觉周围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无法呼吸。
“你……”
岑砚笑容一敛,蓦然冷脸,“装什么装!”
“省省吧。”
李卓:“……”
快速眨眼,李卓胸膛大起大伏,视线落在桌案上,最终,还是闭了嘴。
无它,岑砚说的是实话。
但正因为是实话,亲耳听见的时候,李卓才会有种无与伦比的荒谬感。
李卓:“你都查清楚了?”
岑砚:“你这个人还是那么喜欢别人用过的招,我说,你就不能自己有点主意。”
同样的话岑砚问了两次,李卓亦然,岑砚指他在学自己。
原因也简单,岑砚重复的时候,大抵让李卓感到了屈辱,对方想还回来。
岑砚说完,也不给李卓反驳的机会,径直道:“查清楚了。”
“都是他的人。”
“知州和总督沆瀣一气,连着杭州好几个巨贾,从巡盐刚开始,便上了贼船,等他们想再下来的时候,已经被架了起来,也没有机会再改邪归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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