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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万世书表情骤变,笑容更加真诚,接着道:“可怜了那东帝印玄尘,被你背后捅了刀子也便罢了,本就因失职被压在九重天雷狱之中,如今又要生生挨上九九八十一道雷罚——啧啧,只怕是你这边屠了城,战神那边就要被雷给活活噼死了。”
万世书捏紧了拳头,手指几乎掐在手心当中,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额角青筋暴露,一双唇都泛出了白色。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九重天亲自看一眼就清楚了。”凤重夜云淡风轻,道:“印玄尘将你护的太紧,九重天先神陨落,新神又生,这数千年来,司职的神既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他们。”
“你究竟想说什么?”
“恐怕你有所不知,三千年前,我接任了执法司刑之位,天上地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等待印玄尘的会是什么。”
万世书的眸子猩的宛若泣血。
凤重夜在他眼中,看出了恨。
这让他很是意外,因为对于一个神器而言,恨和爱一样,都是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然而他又猜对了,于万世书而言,他纵然无情背叛印玄尘,叛离九重天,但他既敢敛去一身傲骨,在战神身下辗转承欢,便不会当真对他断情绝义。
万世书声音微哑,盯着他道:“夜尊,是我背叛了他,凡尘战火,凡人生死,都与他无关。”
凤重夜道:“他是九重天的战神,亦是你的主人,你犯下滔天大错,他非但不杀你,反而给你兴风作浪的机会,便是他的错。战神犯错,比庶民更不可饶恕。万世书,若来日印玄尘身死道消,便是你一力促成。”
万世书颤抖着声音,用那根碧色的笔直直对着凤重夜的眉眼,咬牙切齿道:“凤重夜,你若杀他,我便让这天地与他一同覆灭,大不了,苍生皆为他陪葬,与他共沦亡!”
“那就看你本事了。”凤重夜抬起手,掐了一个法咒,金色的光芒射向四周,将触碰到的蝙蝠全都重新打回原形,化作漫天黑雾,缭绕散去。
“这启圣之国,与我颇有渊源,你杀你所恨之人,我可以置之不理,但你若要引来天火洪流,害死启圣黎明百姓,我必要让印玄尘饱受挖筋碎骨之痛。”凤重夜语气平静,却让万世书感到不寒而栗。
万世书咬着唇,思索一瞬,很快道:“我要那皇帝狗命。”
凤重夜道:“你要他狗命,杀了他便罢了,何必闹出这么大阵仗?”
万世书不愿解释,只是眸子幽幽,道:“夜尊,你不要以为,用印玄尘便能威胁我。”
“他将我困于方寸之间,毁了我的自由,把我视作最下贱的玩物,我恨他入骨,夜夜都想着要如何彻底毁了他——”
“我恨不得让他尝尝挖肉削骨之痛,我想叫他将地狱十八层,层层都走遍!”
“夜尊,留着他一条命吧,让他亲眼看看,被他当做玩物的东西,是如何一步步,一点点,摧毁他守护着的世界。”
“我要让他、让你们,全都亲眼看到日月陨落,沧海枯竭,桑田化为废墟。”
“无人度我,我便自度。”
凤重夜看着飞入裂口消失不见的万世书,摇了摇头,道:“也是个傻子。”
万世书走了,确也没有彻底离开,当日,启圣帝在一路护送中匆匆赶回皇宫的路上,竟是被一颗天降陨石砸成了肉泥,众位将士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尊贵的帝王死于非命,一个个都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倒是太子反应迅速,一边哭嚎着喊着父皇,一边指着天咒骂,说是邪祟作恶,要国师率领诸位神官立刻集于祭天法坛,对上天控诉这邪祟的恶行。
凤重夜却是并未离开,而是转身看着这故作镇定实则手指微抖的世子,沉吟片刻道:“我家顽皮不听话的小东西,跑到了你的身体里,不肯出来,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先且替我养着它,我护你一生安稳无忧,世子觉得这样可好?”
世子白怔愣的看着眼前面善的仙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茫然地张了张嘴——
“啊?”
凤重夜笑着说:“你若不愿,我就只有好先将你了结了,再将不听话的东西收了。我动手很轻,你感觉不到疼痛。”
世子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仙君哥哥,我以前,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你。”
凤重夜看着他,说:“兴许吧,但我见过太多凡人,已经不记得你。”
世子白说:“你是神,不需要记得我。”
“你只需要坐在神殿中,受人膜拜供奉,便已经够了。”
第170章 一段往事
凡人对于神明而言,只是守着他们庇护的生灵,他们由神明创造,受神明恩惠,甚至连生死都被掌握在神明手中。
凤重夜想要碾死一个凡人,纵然他是凡间的皇子,也同样轻而易举。
杀一个人,和万世书引起天地动荡带来浩劫不同,凤重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说白了,万世书的错,从头到尾都不在于他杀了人,而是沧海变桑田,异火频繁降临世间,将天地原本的平衡彻底打破,像是原本完美的天平,被万世书带来的砝码倾斜。
这才是真正罪无可恕之处。
幽冥莲火藏在世子白体内,它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投罗网。
凤重夜只需要取了世子白的性命,便能够轻而易举将幽冥莲火捕捉,不管是抹杀它的灵识,还是彻底将其兵解,都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罢了。
凤重夜在来之前,本就想着将人杀了,给幽冥莲火一个教训,叫它尝尝从洋洋自得到绝望的过程,但见到世子白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这位世子白,与他是有些渊源的。
虽说凤重夜没看到他曾帮助过世子白什么,但世子白身上有着对他的厚厚愿力,这股愿力,能够被凤重夜感应到,他能看得出世子白对他真心,这真心甚至能称得上是虔诚。
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又与自己有着怎样的因果?
凤重夜生出了些许好奇。
身为一个执法神明,凤重夜很少会对什么产生兴趣,哪怕对于万世书和战神的关系,他也只是出于对制衡的考量,稍稍做了些调查罢了,除此之外,即便是万世书反叛,凤重夜也无动于衷。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便就够了。
凤重夜看着眼前明明一身是血,却对着自己眯着眼睛笑的少年,也笑了一下,说:“供奉我的人,并不多,我虽是神,但不是一个受人喜欢的神。”
世子白闻言,义正辞严道:“神需要被凡夫俗子喜欢,但你只需要有我喜欢就够了。”
凤重夜笑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世子白道:“我名羽白。”
启圣帝死于非命,这对于整个皇朝而言,都是一件突如其来的哀事。
太子耀派国中神官在祭坛燃烧符咒,摆了法阵,朝着上天控诉万世书的丑恶罪行,以求上天能够降罪于他,以平息民怨。
这是洪荒时期的皇朝惯用的法子,神官乃是天生就能够通神的修道之人,他们会算命,能求雨,甚至可以与神明沟通,得到神明的指引。
在启圣皇朝,神官地位超然,甚至远高于其他国之重臣。
凤重夜站在朱砂色的高墙之上,遥遥看着传来嗡嗡吟唱咒术和做法之声的远方,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世子白坐在他身边,也朝着远方看去。
世子白问:“仙君,你们神仙能听到凡人的祈祷吗?”
凤重夜说:“有些可以,有些不能。”
世子白说:“怎样可以,怎样不能?”
凤重夜垂眸看着世子白充满疑惑的脸,道:“供奉多的,往往神仙无聊的时候会多看一眼,若是供奉的少,只怕这愿力就会淹没在诸多愿力之中,成为神明的供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