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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84)

作者:雾家三岁 阅读记录


说完,她潇洒地转身,一边走一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尤拉,加快速度,我们还有一整层,我可不想再停下来等你哦。”

尤拉发出不满而响亮的弹舌声,但他还是会乖乖跟上来,阿纳斯塔西娅淡淡地想,无论怎样权衡利弊,此时都是尤拉挽回失误的好时机,再说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她已经作出最妥帖的让步了。

扫荡一层楼用不了多少时间,阿纳斯塔西娅也不觉得身后跟着苦瓜脸的尤拉是件有趣的事,所以当尤拉把足以淹没后备箱的购物袋交给侍从,走出来就看到阿纳斯塔西娅一脸郁气地站在购物中心前的花圃旁。

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挤进那把即使再装下一个人也绰绰有余的黑伞下:“我以为你已经消气了。”

他看向同一把伞下的阿纳斯塔西娅,她垂下手腕,手指抚上落满雨水的玫瑰花,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是一种凝滞的荒芜,看上去不是生气的样子,收回视线,手腕的抽痛感让尤拉暗暗皱眉。

——早知道换个日子来,他知道阿纳斯塔西娅最近不太好过,或许是时候求和了,今天早上他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而事实证明,没有经过周密前期计划的随心所欲一点也不好玩。

尤拉觉得自己的耐心也撑不起再一次道歉,他真的很想掉头就走,可他看了看倾泻的雨水——小镇落后的排水管道超负荷运转,道路淹水漫上来,站在这里等待侍从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才是明智的选择。

雨水磅礴砸在地面,升腾的雾气仿佛是无数颗玻璃砂砾,划过皮肤都能蹭出血痕,剥离嘈杂声响的伞下,传出阿纳斯塔西娅的声音。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生气吗?”她的唇勾起一抹笑,嘲讽的弧度,她拂过花苞,雨水下颤颤巍巍的摇晃。

不会的。

起码尤拉认识的阿纳斯塔西娅不会,但也说不好,谁都会改变,自以为是的信任和随着时间积累下的深情厚谊有多不可靠——他不久前才真真正正地给安德廖沙上了一课。

而且,阿纳斯塔西娅也不再令他感到安全,维护利益根本与理性思考的基础在情感冲击下变得虚无,阿纳斯塔西娅或许会更失控,她比安德廖沙还要无所顾忌。

不过这与他无关,就算她作出再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过度依赖酒精,比如每天被砸得稀巴烂的总统套房,比如那辆打滑冲进森林撞断了树的青灰色保时捷。

也许是成长的代价?尤拉讽刺地笑了。

“这不是仆从精心挑选、修剪,送上餐桌可以任你摆弄的插花,带着刺,会伤人的。”尤拉百无聊赖地说。

阿纳斯塔西娅无动于衷。

好心的提醒被无视了,尤拉也没有什么反应,他越发觉得今日出门是个坏决定,气温似乎每一秒都在降低,被水浸湿的地方仿佛过会儿就能结冰。

车辆避免被雨水倒灌地下车库淹没,纷纷逃离,车辆拥堵得严重,这导致两个人的等待会继续延长。

“为什么不走?”尤拉耐不住寒冷侵袭下的寂寞,他忽然发问。“殿下允许你离开,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看上去你过得并不算开心,你有什么非得留下的理由吗?”

阿纳斯塔西娅收回手,刺骨的寒冷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似乎不感觉冷,即使她的嘴唇发白,脸上全无血色:“殿下倒是很信任你。”

当然,尤拉骄傲地挺了挺因为严寒而坍缩的胸膛,他忽略阿纳斯塔西娅很难说不是嘲弄的意有所指,他补充道:“如果是因为那个交易,你不用放在心上,即使你离开,殿下依然会完成他的许诺······”他眉间浮现出一层疑惑,“你的愿望成真了,可你现在看上去并不满足。”

——何止是不满足,他甚至觉得阿纳斯塔西娅的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好吧,他不担忧她的精神健康,那是佛奥洛夫家族的人该操心的事。

尤拉看到她轻轻闭上眼睛,端庄清雅的气质,原本她柔和婉转的声音,刻意掐紧,显现出不自然的怪异:“我讨厌这里,你是知道的。”

困难咽下一口气,她睁开眼睛:“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厌恶一点点磋磨自尊,不得不做那些丑陋事情的自己,每一件!来到这里的每分每秒,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露出的笑容,我付出的时间,我忍耐着被迫着去做这些事情······”阿纳斯塔西娅缓慢地挤出字眼,听上去是平静的,她的面容还带着温婉的优雅。

“每分每秒,我都觉得恶心。”失真面具剥落下了隐藏的狰狞,她低声重复道:“恶心透了。”

尤拉冷眼看着,作茧自缚的下场,果然不会太好看。殿下说得不错,主动提出交易的阿纳斯塔西娅,用为爱痴迷的殉道者姿态,牺牲奉献的伟大精神几乎骗过了她自己。她很痛苦,尤拉知道这一点,但只是源于被权力与爱情同时羞辱的尊严挫败,和她高傲自我之间的冲突。

简单来说——自以为能放弃所有追逐的爱情,可最终连身段也不放不下来,高贵的姿态无法伏低做小祈求爱意,大概就是个粗浅的逻辑。

尤拉忍不住开口:“是你的选择,所以不要抱怨。”

阿纳斯塔西娅竟然笑出声,她嘴角抿起,嘴唇发白显得她阴冷憔悴:“不!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这么做···那天晚上,我知道机会来了——我必须抓紧,那是我最后的可能。”

像是陷入沉痛的回忆中,阿纳斯塔西娅的话颠三倒四,混乱不清,尤拉不解地问 :“什么晚上?”

阿纳斯塔西娅翻起眼皮,疲乏和冷漠在眼珠里交错:“圣奥茨特的宴会,我意外撞上马尔金父子在花园深处,他们发生争吵,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在马尔金先生脸上看到怒不可遏的神色——他打了安德廖沙一巴掌,要知道他也许一向觉得亏欠安德廖沙,不论之前安德做了多出格的事情,连你都免不了受到父母责罚的时候,安德甚至不会被斥责,马尔金先生总是宽容的,但这次不一样,你比我更清楚,即使安德廖沙还没有作出实际行动,他已经派人对安德进行监管,并严令禁止他们有任何接触,哪怕是见一面都不可以。”

“所以···”尤拉眯起眼睛。

阿纳斯塔西娅居然有些骄傲,嗤笑一声:“所以,我立刻想出这个计划,诚然,我也许不是马尔金先生最满意的人选,但很难有比我合适的了,完美的时机,恰到好处的知情人,一厢情愿的青梅竹马,短时间内还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还没完,她的筹谋将所有人都算进去,不需要回答,阿纳斯塔西娅低声诉说着:“马尔金家不会拒绝,安德廖沙不会反抗,而与殿下的交易能帮我压下家族内不满的声音,我还需要搞清弗洛夏的心思,所以我让自己成为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得知道她对安德廖沙的感情,因为没人知道她怎么想——万一他们是该死的两情相悦呢?”

他们不是,这点尤拉都能回答,弗洛夏小姐一无所知,她绝对不能知道,尤拉烦躁地“啧”了声,他实在不该今天出门。

“···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赢了,阿纳斯塔西娅。”尤拉提不起劲头,恭喜的口吻懒洋洋的,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你可以离开维尔利斯特了。”

他现在也只想离开这个能冷死人的鬼地方,哪怕目的地是西伯利亚他都不会特别反感。

阿纳斯塔西娅注视着空中的虚点,没有落点的迷茫,她一点也没有赢家姿态,反而像个输掉全部身家,仍然执迷不悟的赌徒,她轻声说:“还不能走······”

“为什么不走?”尤拉对阿纳斯塔西娅的奇怪见怪不怪了,他告诉自己,应该离酒精远点,酗酒也许会缓慢的摧毁一个人,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阿纳斯西亚的视线失去焦点,缓缓滑落,最后落在那支盛满雨水花瓣的大马士革蔷薇上:“···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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