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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13)
作者:雾家三岁 阅读记录
我把画架调节到适合弗洛夏的高度,固定好之后,又从柜子中取出一块亚克力调色板。
“如果一开始方向就不对,那么顽固的坚持只会让你背道而驰,与目的地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知道坚强忍耐是一种美德,但任何东西一旦走向极端,它就无法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我将管装颜料一个个挤到亚克力调色板上,用松节油稀释。“我不只是在说作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弗洛夏经历片刻的呆滞,接着,她反应过来,缓缓点点头:“嗯,我明白,但我需要时间仔细想一想。”
“时间多得是,现在呢,先把这幅画完成吧,如你所说,半途而废不是一个好习惯。”我把亚克力画板递给她,“不用画笔战战兢兢地一点点勾勒,你没有学过如何使用它,还不如不用。那么用手随便涂,不要禁锢自己的想象力。”
她伸出食指试探性地沾了一丁点蓝色,点在画布上,接着又用中指添上一抹黑色,几次下来,她完全放开不再拘束,整个手掌上都有颜料,放松地在洁白的画布涂抹,或是甩动指尖,将颜色随性地溅落上去。
第95章
Chapter 94. 颜料(三)
我又为自己泡一杯茶,淡淡的香气被热水烫了出来,我不着急去喝,只是拿着杯子吹开热气,眼神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仿佛每一种优秀的事物都有它的缺陷,神不会让事物轻易到达圆满,所以坚强这种品质,附带的另一面就是固执,这一点也体现在弗洛夏身上。
弗洛夏的经历潜移默化地对她自己产生影响,在人生中无数次面对选择,作出决定的过程中,她逐渐形成自己的行为模式,思考问题的角度,方式,方法。不断地思考,不断回溯,从经验中得出结论,慢慢地,她的内心中一套自己的思维体系开始建立,在应用于实践后,这个体系渐渐完善,日趋封闭。
处在正常状态下时,她的行为是有规律,也就是说,在一定情况下,她的逻辑基本能够自洽。
对治疗来说,这是一个阻碍。你无法仅仅使用语言去突破她的内心屏障,甚至你不能直接否定她,这会让她保持警觉的态度,从而无法顺畅地交流。
你需要学会遵守她的规则,找出其中的漏洞和不足,然后将自己的观点渗透进去,当然现实操作起来并不能如此生硬粗暴,你得设置情景,让弗洛夏在这样的环境下体会到她的处事方式中存在的问题,然后她就会接受一个与她相对立的观点。
不得不说,这就是病人与正常人的差别,他们的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所以当普通人与病人交流时,如果不去更多的为对方考虑,那么基本很难起到作用。
但就今天来说,效果还不错,我满意地品味着自己的茶艺水平。
“卡斯希曼医生,我手上的颜料洗不掉了!!”弗洛夏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
“清水当然洗不掉,等一下。”我放下杯子,从画架下方将松节油瓶捡起来,给弗洛夏送过去。
“用松节油洗干净后,再多用两遍洗手液,不然会留下很重的味道。”我看着弗洛夏搓地通红的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下次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不要自己闷头苦干,你可以及时告诉我。”
她听后猛点头,表示记住了。
我叹口气,其路漫漫而修远兮···道阻且长啊。
我回到房间里,重新拿起杯子,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弗洛夏的画。
暗蓝色的夜幕下,有一颗燃烧着的树,应该是枫树,它大喇喇地伸展身体,树枝任意向着两端延伸,火红的树叶在黑夜中发光,肆意晃动着,好像急迫地想要脱离树枝的牵绊,飞到遥远未知的地方去——整棵树都吵闹起来,即使没有风的帮助,它们也疯狂野蛮的挣扎,直到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片叶子脱离开来,在空中上下漂浮,它们自由而满足,一团又一团火苗打破夜的寂静,它们的生命即将结束,但火焰或许永远不会熄灭,一直燃烧······
这幅画谈不上技巧,也不够精致,但是弗洛夏说过,“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不需要比较,也不用去评判,她的画,我很喜欢。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随意的聊一聊天了,你的时间不多了吧,我猜不超过十五分钟,那扇门一定会被敲响。”柑橙花苞茶已经凉了,我不能当着弗洛夏的面加红糖,于是顺便给她泡一杯和我一样的无糖洋甘菊茶。“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看上去红彤彤的,穿了耳洞吗?”
我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转身开始收拾满地散落的画具。
“嗯,昨天才穿好的,阿芙罗拉帮我涂了很多次的药,我以为它会好的快一些,没想到今天早晨起来就变得红红肿肿的。”说到耳朵,弗洛夏忍不住想用手去碰那里,但还没有接触就像被电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
“现在还疼吗?”我将她的画板搁到一边,开始喷洒酒精,擦拭画架上的污渍。
“不疼。”她摇摇头,又接着说:“不去注意它就不疼,但是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梳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就会特别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它比起来,穿耳洞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感觉。”弗洛夏十分小心地拈起脸颊侧边的碎发,动作轻柔缓慢地别到耳朵后面。
“如果疼得厉害,有可能是神经痛,可以把它取下来,二三天就能长好。”我建议道。
以弗洛夏害怕麻烦的个性,能主动想要穿耳洞的几率不大。与她接触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她对于自己外在的忽略程度不是一点两点,以前就是如此,如果侍从没有提前搭配好第二天需要穿的衣服,她经常裙子下穿裤子,或者灰扑扑的卫衣加牛仔裤,放在大街上轻松地可以混入人群中,但在马尔金家里生活就像一只灰扑扑的麻雀钻进了高级公寓中,更别说在巴甫契特了,也看来这里的人考虑到了这一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弗洛夏就再也没有按照的喜好搭配了。
弗洛夏的情绪滴落下来,她捧起杯子,只顾着小口小口地茶水。“我也不想,但我的名字我的姓氏都由不得自己。我太弱小了,各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
不要让罗曼诺夫的要求凌驾于你的需求之上。他确实是这里的主宰,但他不能任意干预你的生活。我不能说这些话,它不适用于等级森严的巴甫契特。
强迫别人,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对方,一向是这里的拿手好戏。
刻板、守旧、绝对的权威、以及不公平是世界上差不多所有皇室里必然存在的现象,一股弥漫空气中的氛围,只要你需要呼吸,就逃不掉。
“你认为你自己很脆弱,在这个偌大的宫殿里像个断了翅膀的小鸟四处乱撞,但老实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强悍的姑娘,能用那种口气和罗曼诺夫家族的人说话,除了你,这里还找得出第二个吗?”
存在,就是在不公平的选择中生存下来。弗洛夏不会怨天尤人,尽管我们都明白罗曼诺夫家族的决定不公平,结果她还是选择离开卢布廖夫,不给马尔金家带来麻烦。
“······不一样。”弗洛夏有些无力地耸下肩膀。“我可以说,但不能做,说有时候也说不出口。如果我是花木兰就好了,举起剑坐上快马,刷刷刷——将他们斩于马下。”她挥动着手臂,作出劈砍的模样。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又重新安静下来。
我将画架折叠后,安置在摆放着一大堆画的墙面旁边。“童话是什么,它们的主人公不一定幸福,甚至大多数从很小的时候历经坎坷,花木兰是女生但她为了年迈体弱父亲不得不上战场杀敌。他提醒我们,只要坚持希望,人生就会变得更好,无论结局怎样,是不是你想要的。”时间无法后退,只能看着脚下,看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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