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掉马日常(18)
沈肴对谁都很好,尽心尽责,可惜这好被沈姣辜负了,也被她辜负了。
她和秦殊是一笔烂账,不算也罢。易轻城最愧对的人是沈肴。
没想到死而复生后的第一面,就又骗了他。
易轻城不争气地落了几滴泪,敛衽稽首道:“对不起,沈姣从前罪孽深重,以后定竭力悔改赎罪,再不让哥哥劳神。”
沈肴一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沈姣从不认错,做了就是做了,在这点上,她和易轻城一样倔。
不待他说话,易轻城起身便走。
擦身而过后,沈肴又听她脚步停住,小声喊他:“哥哥。”
沈姣已有许久没有喊过他哥哥了,沈肴有些恍惚,侧身看着她。
她眼角泪痕未干,却弯弯地带了抹清浅的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敞亮。
尽管躲在这具躯壳下,有些胆小逃避之嫌,可易轻城还是想对他说:
“谢谢你。”
她由衷地吐出这三个字。
谢谢你在我初出茅庐,对世事人情一无所知、惶然无措的时候陪着我,包容我,让我在异乡不至于太坎坷。
谢谢你在我觉得自己于学医毫无天赋的时候,鼓励我坚持下去,带我去义诊随访,引荐神医,让我没有放弃。
谢谢你,从来没有怪过我。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时光有很多无法改变的遗憾,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易轻城从来不后悔。
她转过头,像是卸下一桩沉重的担子,一步步往前走。
高高的日头下,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远。
熏风徐来,树叶婆娑作响。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掩映之后,沈肴不禁失神沉思。
他隐隐感觉到沈姣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方才的眼神,从惊慌到黯然再到释怀,很奇怪,而且很……熟悉。
尤其是对他微笑的时候。
让他想起了长偕殿冰棺中沉睡的人。
可是他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一定要将她救回来,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
秦殊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心底钝痛仍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眼中茫然散去,重归清明,他拭了拭眼角。
长偕殿仍旧只有他一人,如过去四年那一千多个日夜一样空寂。
像极了她走之前的那一夜,秦殊睡梦中听到她说:“我要离开你了。”
仿佛一声低浅的叹息,交杂着决绝与释然。
他以为是梦,她在他的梦里还想要逃走。
没想到后来,她就真的走了。
门被推开,焦匡进来见到陛下黯然的模样一怔,忙回神收敛目光,嘘寒问暖一番,然后禀告道:“国师来了,已候了一会,现在宣吗?”
秦殊微一颔首,一丝情绪不露,仍是那个冷静睿智的帝王。
第10章 梦中重生
沈肴很快被引进来,立在冰棺前。秦殊靠坐在床上,将昨夜的奇遇告诉他。
沈肴俯身仔细查看棺中人口中的定魂珠,上面多了道细微的裂痕。
他直起身在殿内扫视一圈,秦殊道:“所有皇室衣配都清了出去。”
沈肴想了想,道:“或许陛下阳刚之气太盛,才会使魂体震荡。”
秦殊蹙眉不悦,难不成他想来喊魂?
沈肴接着道:“为保稳妥,当务之急还是先养魂,等定魂珠恢复再议。”
秦殊不置可否,默了一会,望着冰棺若有所思:“朕昏迷的时候,感觉轻城好像来了。”
像那时一样,陪伴他渡过孤寂而无助的时光。
沈肴一怔,无话可说。
俊朗的眉目里有些怅惘,其实秦殊知道,她不会来的,这就是她给他的惩罚。
可在沈肴面前,他不可能示弱。
秦殊声音更低柔了些,继续秀:“轻城舍不得朕和易儿,她一定会回来的。”
昭示主权是每个上位者的特征。无论如何,轻城已是他的人,有了他的孩子,谁也别肖想半分。
沈肴嘴角微撇,低首道:“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秦殊轻笑了笑。
*
这天晚上,易轻城早早睡下,想着魂魄出窍去见孩子。
她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白天了,只是……
易轻城内心一震,自己坐在一顶软轿里,轿门忽的打开,日光泄进。车内温暖如春,车外彻骨冰寒。
眼前是银装素裹的皇宫,地上积雪半融,车辙交错。屋檐四角垂着参差冰凌,晶莹剔透。
天空晴冷,不时落下几片小雪。朔风阵阵吹袭肆虐,时强时弱,呼啸如咽。
易轻城低头看着着自己,她穿着一件胭脂红的银鼠裘,胸前挂着一块长命锁,小小的鹿皮靴上绣着精致的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