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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志庆一脸惊恐,指着屋内就喊着,“咱们家遭贼了!”
周湛芳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他们家不大,二十多平方米住着五个人,入眼过去就是各自的床板,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稍大的柜子。
这个柜子可是周湛芳的大宝贝。
下面放着每个人的衣物以及被褥,上面专门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把锁,里面锁着家里的粮食和其他吃食。
打从分家后,锁头的钥匙就一直被她拿在手里。
每天早起开锁分粮食,晚上又会开锁清点家里的物资,每天如一日,她也不嫌麻烦。
对于周湛芳来说,掌控家中食物这种事能让她感觉特别满足。
哪怕就是她最爱的儿子,她也不会让。
最多在分配食物时,将他们的碗里堆满,不会让他们饿着一点。
所以,面对眼前被砸得稀巴烂的锁头,周湛芳这会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尖锐嘶吼着,“谁?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来我们家偷东……”
刚冲到柜子前,话突然被哽到喉咙里。
本以为里面的粮食和吃食都不在,结果发现粮食袋还安好无损,一些瓶瓶罐罐也没少,她仔细清点了下,发现就少了一些大米和几块腊肉腊鱼块。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家里遭了贼。
“老叶,老叶!”
冲着外面喊了两声,没喊回来人。
周湛芳根本不知道叶大漠早在她被贬低时,掩着袖子偷偷离开了大杂院,实在是太丢人,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这会还在嘀咕着,“难不成是你爸中午回来过?不对啊,这老家伙就算回来拿东西,也不该砸锁啊。”
“我砸得呢。”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右边一块帘子被掀开一角,叶芮左脸上还有被枕头印出来的印子,她笑了笑,“妈不是我说你,都是一家人锁什么柜子,害得我吃顿饭都废了老大的劲。”
“叶芮?!你好大的胆子!”周湛芳瞪大眼。
叶志庆瞧着柜子里少了那么多肉,跟着阴阳怪气,“你可真能吃,照你这么吃法,谁家养得起?”
“我自己呗。”叶芮瞟了他一眼,“我要是狠狠心不顾你们,七十块钱的工资不得顿顿有肉?”
叶志庆完全没想过她会反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妈,你瞧瞧她什么态度!”
周湛芳这会也在愣神中。
她先前怀疑有小偷又怀疑是不是老叶,但完全没想过是在家的叶芮。
叶芮是什么性子啊?
是她从小一手调教长大的,哪里敢做这种事?
可没想到的是,偏偏还真就是她。
对比起大儿子的不可置信,她更觉得荒诞离奇,“你发什么神经?!”
“我这不是饿上头么,越想越为自己不值得,辛辛苦苦干活挣钱,结果别说吃肉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叶芮手搁在胸口,一脸苦恼着,“越饿越想、越想越饿,一个没忍住就拿着锤头把锁给砸开了,就像这样子……”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示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拎着把锤头,对着柜子就狠狠抡了上去。
‘哐、哐’几声,把边上两母子震住,不约而同吞咽着口水。
莫名……有点瘆得慌。
“停、赶紧停下来!”周湛芳扬声制止,却根本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宝贝的柜子被狠狠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叶芮停了,她此时一脸惊慌失措,连忙把手里的锤头丢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累太饿了……”
瞧着她慌乱的模样,周湛芳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该这样子,这丫头就该这样畏畏弱弱。
女孩子嘛,要那么强势做什么?出嫁前就该多为家里出一份力,有兄弟的也得拉一把,不然以后出嫁了娘家可没依靠帮衬。
出了嫁,就得多生几个。
儿子们光宗耀祖,女儿们帮扶着兄弟。
就跟她一样,她这辈子不也这么过来的?
前一分钟还被叶芮发癫捶柜瘆到,这会见她又和往常无疑,周湛芳的胆量又跟着大了起来,走上前就骂:“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家这么耀武扬威?我是你妈,你往家里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饿饿饿,你要觉得饿就多往家里拿钱,不然就给我憋着!”
叶芮抬眸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懂了。”
紧跟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边上的叶志庆一耳光,学着周湛芳的口吻,“你个废物,只进不出的狗东西!白养你这么大,就没见你给家里拿过钱,还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有脸吃家里一粒米吗?”
这一巴掌,用得力气特别大。
大到巴掌过后,叶志庆的脸皮还跟着颤了颤,疼得他根本就没听清二妹的话,捂着脸颊整个人十分的懵逼……
他、他……怎么突然就被打了?!
嗷嗷嗷疼,疼死他了!
正当他气不过打算反手时,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大小伙子缩成一团都不敢动了。
叶芮转了转发酸的手腕。
看来自己得多锻炼锻炼,这一巴掌没打掉大哥的牙,她还挺遗憾的呢。
这种喜怒无常的发疯感还挺有意思。
瞧瞧面前两人。
一个捂着脸恐慌的样、一个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吱声,真是越瞧越乐呵。
她整了整衣服,将下摆漏出来的砍刀把柄遮住,很平淡的说着,“我原先也是傻,你和爸一个月到手六十块钱,怎么养得起这个家?”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工资上调不少,生活条件好了不少,物价自然而然也跟着涨。
可是叶大漠两口子的工资涨幅完全跟不上物价上浮。
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上升。
但这两人在家如同土皇帝,管着这管着那,显得多威风似的。
在外却被人吃得死死,任谁多说两句,也不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他们恨不得掏心掏肺。
“叶叶芮……我可是你妈。”周湛芳这会根本不敢乱动。
这死丫头就跟发疯似的,还在腰上插了把砍刀,万一跟刚才拿着锤头砸柜子一样,拿着砍刀发疯怎么办?
叶芮点了点头,“你是我妈,但现在不是旧社会,不孝也不会被抓去打板子。”
很庆幸,现在是八三年。
她就算做的再绝,无非就是外人指指点点,谁又能强压着她去孝顺父母?
“仔细算算,你们这点工资一家日常开销都不够,如果不是我,叶志庆能大口吃肉?叶肖能好好待在学校读书?”
她从小数学就好,她能将这笔账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
算来算去,如果不是她的工资,家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饿肚子。
她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哈,结果你们倒好,不干活的有肉吃有新衣穿还能上学,反而饿着家里最挣钱的那个。”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啃着她的肉、喝着她的血。
而她,顿顿都是榨菜粗粮饼,别说大鱼大肉,连米饭细面她都吃不上一口。
每回饭桌边,周湛芳会先给叶大漠打好饭,紧跟着便是她最宝贝的大儿子和最受宠的小儿子,最后才会放下打饭的勺,从旁边捡了两块饼子扔在她的饭碗里。
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包括上辈子的她,不也照常过了近三十年。
“都是一家人,你这么计较做什么?”周湛芳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叶芮有些莫名其妙,“你对你兄弟好,他们不也记在心里?以后你要出嫁了,他们还是你的依靠,不然你在婆家受罪,谁帮你出气?”
叶芮又笑出了声,视线落在一旁的叶志庆身上,“我在这个家受气了十八年,他们不也眼睁睁看着?还想依靠他们,您是在搞笑吗?”
叶志庆被她瞧得一哆嗦,偏过头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