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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治好了,只等拆线就能回来。”余兰枝有些欣慰。
她家大全是技术工,早些年就收了不少徒弟。
最初困难的时候都是靠他们时不时帮把手,可次数多了他们也不好开口,毕竟谁背后不是一大家子?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了。
她宽慰着,“放心吧,你师傅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过怕是帮不了你,你还是去问问其他人。”
“那就好。”张峰跟着叹了一口气,“我都问过了,要不然也不会来麻烦师傅,生产线突然发生故障,我连着检查好几个地方都查不出问题,一日不能开工还不知道损失多少。”
他挠了挠头,“师母,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想想其他法子,等过段时间再来看望你们。”
余兰枝应了一声。
眼看着张峰转身离开,又见他转身跑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就往她手里塞,“我身上暂时就这么多,您先拿着,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给您送些。”
“不用不用……”余兰枝想推开,结果人转身就跑,没一会儿就见不到影了,“这孩子!”
被塞到手里的钱不多,大概一两块的样子。
但她知道,这怕是张峰好几天的早饭钱。
机械厂包两餐,早饭都是自行解决,这钱给了她,早上肯定得饿肚子了。
余兰枝将钱叠好放进口袋,打算这两天找时间给他送过去。
回屋见小芮盯着她,她便解释着,“那是你大伯的徒弟,想来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想着找他解解惑,可惜你大伯现在不在,也不知道张峰那边能不能处理好。”
叶芮不好奇来的人是谁,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听他的意思,大伯的技术活应该挺好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厂子里那么多技术工不问,专门跑来问大伯。”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伯应该是机械厂的维修工。
具体是几级倒是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高级,大伯没出事之前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快过百。
要知道,那可是三四年前。
一个人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子,还能拿出钱供她读书,在当时真的算是高收入人群。
“那可不。”余兰枝说到这个,脸上是骄傲的神色,“你大伯在维修技术上的能耐可不小,他可是最先被评为八级维修工的技术工,还曾代表厂子去外省参加会议,要不是……”
说到这,神色变得黯然。
要不是她家晓霜出了事,又哪里会落到现在的处境。
也不知道晓霜如今在哪,人到底是生是死。
叶芮抿了抿唇,见大伯娘眼角发红的样,赶紧道:“熊大爷先前不是送来几斤咸鱼吗?咱们赶紧泡着吧,不然时间太短味特咸。”
余兰枝呼了一口气,“好好,我去找。”
两人继续干着活。
准备六十份餐食的食材是个大工程,还有近百份的土豆泥,两人忙起来也顾不上闲聊,一直快到入夜才弄完。
如往常一样告别大伯娘,叶芮回到家洗漱完就入睡。
至于家里那几人,她不说对方也不敢说话,显得格外老实,短时间内是真的不敢闹幺蛾子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的这个丫头是真敢举报。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私底下他们也好奇叶芮这些日子干嘛去了。
每天早去晚归,身上穿得还是废弃厂的工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能从她的神色上看出一些疲倦感。
难不成真的是另外找到工作了?
叶大漠三人很好奇,但他们三人谁都不敢开口问,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只是,这种‘安静’对于周湛芳来说就是折磨。
以前家里的活还有叶芮一起分担,但现在叶芮甩手不干,什么活都得她来干。
打扫、清洗、煮饭。
她从睁开眼就得开始干活,一直干到去上班为止,等精疲力尽的回到家,连坐都没法坐,又得继续干活,干到深夜才能上床睡觉。
到现在还是睡在小儿子的床上,天天蜷缩着身子,早上起来浑身疼。
可不舒服家里也没人体谅她、心疼她。
每天听到的不是埋怨她手脚慢,就是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
再想想过两天就得当着全厂的人检讨,她的命真的太苦了……
苦到这天早上喝着糊糊时,都忍不住落了两滴泪。
怎么都不心疼她呢?
干最多的活、吃最难咽的糙米糊糊。
这要是肉该多好啊,好歹吃了肉还能有力气干活,光闻着肉香就……咦?!
周湛芳仰头嗅了嗅,还真闻到了肉味。
不但是她,边上的叶志庆最先闻到,馋的他连咽口水。
抬头一看,就见叶芮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两块肉饼,这会正烤在炉子上加热。
一加热,肉香味更浓郁了。
浓郁到他们实在是吃不下碗里的糙米糊糊。
“看什么看?”叶芮眼皮子都没抬,轻飘飘哼声,“吃啊。”
吃什么?!
难不成这肉饼有他们的份?
想的过于美好。
他们只配吃糙米糊糊。
非但如此,他们吃着没滋没味还难以下咽的糊糊时,还得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大口吃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钩子,勾着他们的胃,时不时扯动一下,让他们疼得直抽抽。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
叶芮就像是无事人,任凭他们盯着,也能旁若无人般将两块夹着猪肉末的饼子吃完。
至于她面前的糊糊,是一口都没动。
她非但没觉得尴尬,还蛮享受这一刻,就爱看着他们想吃却又吃不着的模样。
“叶芮啊。”周湛芳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你这肉饼哪里来的?一个人吃独食是不是有点……”
说着说着,看到叶芮似笑非笑的神色,下面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她这边刚闭嘴,叶芮便开了口,“妈,纺织厂的早会是在后天吧?你一个人也别害怕,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陪着你去,头一回见有人在千人面前检讨自己偷东西,我身为你的女儿,哪里能不去给你鼓励鼓励?”
“你别去!”
“我不去!”
连着两声拒绝。
前面自然是周湛芳。
后者是满脸通红的叶志庆。
叶志庆才不要去!
那么丢人的事,他恨不得天天躲在家里,哪里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叶芮瞟了他一眼,冷声道:“要么你自己走过去,要么我找人把你拖过去,你自己选。”
“……嘤。”叶志庆喉间憋住怪异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捧着碗就往外跑,他受不了了,二妹也太过分了!
叶芮没搭理他,继续微笑着面对自己的母亲,“这么值得纪念的事,我还专门找了镇上的照相馆,花了大价钱请人现场给你留一张照片,连相框我都挑选好了,等洗出来就挂在墙上,任谁一进屋就能看见。”
“!!!”周湛芳听得眼前发黑。
她感觉自己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
还会拍下来?
她恨不得立马遗忘的丑事,还会被拍成照片挂在自家的墙上?
那不得天天都能看得着,日日都得回忆好几遍?!
叶芮看她苍白的神色,挺满意自己的决定。
这笔钱花的挺值,不由期待着,“真希望后天早点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妈妈悔过自新的辉煌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