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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105)
作者:蝗蝗啊 阅读记录
席姜离开三院去到席铭那里,同样的坦诚与剖白,席铭看着她道:“囡囡长大到看不懂的地步,其实我哪会识人啊,陈可,陈知,我都看不懂。”
他不再称他们为大嫂与二哥,席姜稍感慰籍,她虽不想她的家人变得只知凉薄与心冷,但至少要学会割舍。
离开席铭这里,走到自己的院子廊下,再走几步转个弯,她就可以回屋了。
也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打了个巨响的春雷,贵如油的春雨像不要钱似的倾盆而下。
席姜停下脚步,风把雨丝往她身上吹,她闭上眼感受,没有躲。
慢慢地,脸上全湿了,细密的雨珠汇到一处从她脸上滑落。只是后来,滑落下来的不止是雨水,还有她的泪水。
如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一样,席姜在整个丧礼过程以及最后的下葬中不曾流下的眼泪,在此刻奔涌而出,如洪如涛。
她就这样迎着风雨,闭着眼痛哭着。
似无缘无启,但,皆缘皆启。
到最后她卸掉了支撑,慢慢蹲了下去,她从小到大,每一次感到痛苦与委屈都会这样,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发出声音地哭泣。
但今日此刻,她哭出了声。暗处,福桃瞪大了眼睛,她刚要转身拿伞去迎姑娘,却被在此等席姜归来的武修涵拦住了。
拦住福桃没费什么劲,因为那哭声太过伤心委屈,凄凉悲恸。被武修涵这样一拦,福桃不敢过去了。
她颤着心抖着手地听着,直到席姜哭声渐小,缓缓地站起身来,福桃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她与武修涵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默契十足,一个朝里面跑去,一个朝外,走时他对她小声嘱咐道:“不要说我来过。”
福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答应了,且认为就该这样做。
福桃只认一些简单的字,参不透大道理,不会罗列辞藻。只是隐隐觉得,她们姑娘刚才太惨了,惨到能看到她要被雨丝融化,还能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她认同了武修涵,她也认为,那样的姑娘,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所以她没有上前打伞搀扶,反而跑掉了。
武修涵是淋着雨回去的,但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以前说,席姜不哭让他不放心,但现在哭了,他依然揪心。
他就说,她一路以来一滴泪都不流是有问题的,如今看来,时刻保持冷静,大局为重下的特意压抑,必遭反噬。
席姜刚才那个样子,武修涵深受震动,他全身湿透不自知,就这样在客房廊下独坐好久。
自从中堂那场谈判后,他就住进了席府,席姜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用,他刚刚入住,还没有什么人在此侍候,并没有发现院子的主人没有进屋,一直在廊下坐着呢。
第二天,席府叫了大夫,席姜与武修涵身上的不适虽不耽误做事,但皆吃起了大夫开的药。
那场春夜疾雨并不好惹,给了小看它的人予以惩罚,席姜与武修涵足足吃足了一周的汤药,症状才完全消失。
远在滦城的陈府,陈知看了好久手中的密报。
此时,他正坐在正屋书房里,四周坐着的都是他的亲信,他们个个心中都有疑问,不知是什么样的密报,会让主上看那么长的时间。
他们从陈知脸上看不出密报内容是好是坏,只能沉住气地等。
陈知把密报传下去,一言不发。
难怪主上用了那么长时间来看这封密报,上面的内容任谁看了,都要消化好久。
屋中一共五人,全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章洋先道:“这,这席家真是,出人意料。”
他一开口,陈福忍不住道:“一个女子做了家主,旷古奇闻,各代朝录中就没有这样的事。那些没有男丁的人家皆是没落结局,从没有过被族中女子继承振兴的可能。席三与席四不是没死吗,怎么会让这么荒唐的事发生。”
荒唐吗?其实仔细想想,席家打破礼教禁锢,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过程是错的,结果是好的。席家还活着的那些人中,只有席姜才有可能让席家起死回生。
胡行鲁是文士,最讲究礼教仪法,但他只是幽幽道:“像,像是她会做出的事。也是她生在了席家那样不遵道义与礼法的人家才能走到这一步,得此结果。”
陈知的密探潜伏在席府,全程看到了争夺席家家主、席家军督主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密探也知这是大事,极尽详细地汇报了此事。
到众人感慨完退下,陈知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拿起与刚才那封密报一起收到的,监控武修涵的另一封密报。
于是,陈知得知到,武修涵住进了席家,一个雨夜后,他与席姜都身感小恙,也是那个晚上,武修涵去找过席姜,很晚才见他屋中亮灯。第二天,府上就招了大夫。
陈知手上还有很多陈家留下来的典记古籍,那是宫中才有的东西,是长公主带到陈家的。
那里面除了记录各朝宫中实录,还有一些秘辛。
就是后朝或出于诋毁或出于猎奇,都会对前朝实录有增添。所有增添的方向,都是宫中,贵族中,势高女子贪男色养男宠的传闻。
人,好像到了一定的高度,不分男女,皆好此欲。
陈知有些后悔,手指的残缺并不影响一个人的身形模样,就像无伤大雅的残缺美,反而能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更何况,这残缺还是因她所累,才落下的。
第 七十八
陈知坐在书案前, 坐到夜色深沉,他才起身去往内室盥洗休息。
陈福如今不用以马鑫的身份在屋中侍候,他早把人调到去了外面, 打理整个府上内务。
是以, 整个内室只有陈知一人,他不让人进到内室侍候,他不需要,这里是他不被打扰独处的地方。
他一件件地脱掉衣服, 里衣挂在架子上,衬里有一缕用红绳编好的头发露了出来, 随衣服飘荡了两下。
席姜坐上了席家家主之位, 成为了新任督主一事, 很快传到了都城。
都城现今还在姚王的手中, 如今他不是姚王了, 他立了后卫一朝,称了帝。
但他惧怕守在滦河以南, 守卫滦城的崔瀚,并不敢直接废掉有关大卫的一切, 只敢立一个后卫,且无论制度还是律法皆与大卫相同。
如今让后卫皇帝寝食难安的是,崔瀚死了陈知占了滦城。
陈知与崔瀚最大的不同,一个是坚绝拥护大卫的旧臣,一个是与大卫有仇的叛逆。
姚芸才刚称帝不久, 不想崔瀚竟是这样的没用,让他面临如此大的威胁。是以他最近都睡不好, 正倚在榻上愁眉苦脸。
这时,内监入内:“圣上, 刘都尉求见。”
刘都尉就是刘硕,他命大,加上他老师舍命保他,才在陈知的围剿下活了下来。夜伏辗转来到都城,投奔在新帝这里。
姚芸:“让他进来。”
“陛下。”刘硕行礼。
姚芸今年三十有二,长身朗目,虽不像刘硕这样年轻才俊,但也样貌周正,锦衣玉食所养,比起同龄人来看上去年轻很多。
他打量着刘硕,道:“爱卿起吧。”
刘硕听到爱卿两个字,牙根一酸,这么一个玩意儿,也摆起了帝王的派头。但现在他无处可去,只能先扎在这里。
刘硕逃到都城时,只带了一千人出来,姚芸虽看不上,但刘硕能逃出来还是有些本事的,算是一员猛将。
“都尉有事?”崔瀚死了,姚芸把都尉的头衔给了他,刘硕由原来的副将升为了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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