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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极人臣(589)

作者:姽婳娘 阅读记录


镇国府的大桂树下,清香阵阵。朱厚照一面看书,一面忍不住发笑。月池躺在凉椅上,都被他的笑声惊醒了好几次。她睡眼惺忪道:“是西天佛主来带你成佛成圣了,还是怎么着?”

朱厚照笑道:“你猜?”

月池思索片刻:“是马六甲又有捷报了?”

朱厚照摇头:“不是。”

月池打了个哈切:“那就是又有藩属国五体投地,来找你投诚了?”

朱厚照道:“这皆是常事而已,何至于如此。”

月池呸道:“少来轻狂。”

朱厚照凑到她身旁道:“真的,你说的都不对,你再猜猜嘛。”

月池转过身:“不猜了,不准再吵了!”

朱厚照看到卧在小毯子上的大福心念一动,他掀起它的耳朵悄悄道:“大福,大福快醒醒,又有外面的狗来偷你的骨头了!”

大福一惊,它一个翻身起来,狂吠着冲出去,开始在院子里搜寻。

月池亦一惊,她忙直起身来。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月池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没事干就去多写两本书啊。”

朱厚照应道:“哎,这次猜对了,快来瞧瞧我的新作。”

月池心知,要不依他,这一下午恐怕都不得安生。她枕在他身上,很快就一目十行看完了。

朱厚照兴致勃勃道:“如何,和离女与探花郎,够精彩吧,多看看这些,总比你在这儿贪睡好。”她素来眠浅,下午睡了过去,夜间便又要失眠,还不如起来说说话。

月池随手丢开:“又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你怎么那么喜欢写一男一女遭逢灾祸后,敞开心扉的桥段?”

朱厚照道:“这样不好吗?在平常之时,人由于种种顾忌,即便心动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敢于表露真情。我们不也是一样吗?”

月池垂眸,她到底没有说出口,我们从来都不一样。她还来不及细想,他又一把将她抱起来:“好了,这本结束了,可以写下一本了。你来帮我想想。”

“……”月池只听他道,“干脆写个海外之人的故事吧。那些蛮夷叫马什么来着?”

月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忽然一凛,和离女与探花郎……

第387章 天上一轮才捧出

还有这种‘皇帝的新衣’,臭不要脸!

朱厚照年幼时很是不解, 父皇富有四海,身边的宫人宦官无数,他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缘何对母后送得一些小玩意儿珍而视之呢?还是太子的他, 面对父母的浓情蜜意时,只会诧异地拆台:“父皇, 这汤看着就难喝,你为什么还边喝边笑?”

他还记得母后一下就恼了,她从父皇手中夺过汤碗:“可怜我一番苦心,都是来竟连一个好字都落不到……”

父皇则是安抚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母后似被触动愁肠:“我再劳神又如何, 哪怕是做出麟肝凤髓,在他心里还是不如他的杨阿保!”

母亲最后拂袖而去, 他那时还会觉得伤心害怕。父亲抱着他,哄了他很久,许给了他很多想要的东西,他才慢慢缓了过来。然而,他仍没忘记自己的疑惑,想得到一个答案。父亲凝视他良久,叹道:“等你长大了, 就知道了。重要的不在外物,而在心意。”

这个回答让他无法理解。他嫌弃道:“心意算什么, 任凭谁的心意,都不能叫我喝这种东西。”

在遇到阿越之前,他一直做如是想。他孤独地站在最高处, 俯视着所有人。在多数时, 他是享受这这份孤独的, 可有时也会觉得寂寞。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见证过他所有的辉煌,也触及过他所有的狼狈,既是他的锋芒,也是他的软肋。当他开始替她尝汤药时,他才恍然理解父亲当时的笑意,父皇摸了摸他的头:“话别说得太满,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的确,当年太液池上初见之时,他和阿越都没想到,多年以后居然会是这番光景。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之物太多,得来太易便不值得珍惜,随处可见就越发无趣。他这一生都在追求刺激,宫苑的虎豹,天下的豺狼,说到底只是他寻求趣味之物。他注定活在惊涛骇浪之中,在获取风头浪尖的短暂胜利之后,就会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场厮杀。在和她在一起之前,他以为要获得发自内心的快乐,就只有这一条路而已。可真正得到她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每个清晨,他们的头发都会缠绕到一处,铺在软枕上像散开的丝缎一样。她每日都醒得很早,披衣即坐在窗扉边晨读。而他则会倚在枕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再时不时问几个怪问题捣乱。

他道:“为什么这些洋人要取自己先辈的名字,他们就不怕犯讳?”

“卡斯蒂利亚王国两任的君主竟都是女王?”

“所谓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就是贵族吃饭的时候用三个指头,平民用五个指头,那要是喝汤时怎么办?”

“为什么他们总是画裸画,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问到她烦不胜烦、忍无可忍时,她就会扑过来。而他则会大笑着抱住她。他最开始时的寝衣是一层轻盈单薄的丝绸所制,是宫人按照规制缝制,无一处不精致。后来,老刘又给他送了一套,只见裤子不见上衣。他见状这才恍然大悟,从此以后,他的寝衣就只有半套了。再到后来,他越发得心应手,索性连裤子都不需要了。

他迄今都还记得,月池摸到他时的情形:“……你的衣裳呢?”

他很是坦然:“不是好好地穿着吗?”

她默了默:“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有伤风化。还有这种‘皇帝的新衣’,臭不要脸!”

他眨眨眼:“我只是想要挨着而已,真的。”

月池:“……我信你个鬼。”

吵吵闹闹地起身后,又是忙碌的一日。他们一起处理公务,按时用膳,外出闲逛,消磨时光。她带他游泳,他就带她打拳,他让她服药,她就叫他用粗粮。

他想永远这么和她过下去,刀山剑林中有人生死与共,烟火人间中有人心照神交。他费了多少年的心力,才营造出这样的大好时局,佳人在侧,天下在掌。他摩挲着手上的猫眼戒指,谁也别想再来破坏,谁都不能……

浙江,谢云在一阵颠簸中醒来,他猛地抓住谢丕:“我们这是在哪儿?”

谢丕道:“在路上。”

谢云又一次会错了意,他颤声道:“黄泉路么?”

谢丕:“……不是。”

谢云一惊:“你是说,我们还活着?!那咱们赶紧回家啊。”

他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谢丕想要拦住他,却因断了腿使不上劲。他忙道:“快别乱动了,我们不能回去。”

谢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回去?”

谢丕无奈:“你忘了劫走我们的人了吗?”

谢云此刻忆起前事,立刻连珠弹炮般发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那个女人又是谁,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兄弟俩正争执不休时,马车的门帘一下掀开了,贞筠怒道:“吵什么吵!”

谢云被吓了一跳,贞筠的装束大变,他一时竟没认出来,斥道:“你又是谁,我们兄弟说话,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插嘴?”

谢丕忙道:“不得无礼。”

谢云这才回过神,他定睛一看:“你、你是……”

贞筠冷哼一声,她顺手将一旁的衣服拿起来丢了过来。谢云被砸得一蒙,他道:“这是什么?”

贞筠道:“乔装,你们两个都换上。”

谢云半晌方道:“乔装我知道,可为什么,会有女装啊?”

贞筠道:“快些,想活命,就少啰嗦!”

车帘啪一声又落下了。谢云瞠目结舌:“咱们一路就要跟这个女子在一起,这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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