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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极人臣(188)

作者:姽婳娘 阅读记录


朱厚照欣喜之余, 又觉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忙掀开被子, 趿上鞋,道:“更衣,把便服都拿出来!”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忙像踩着风火轮似得冲出去了。朱厚照在上百件衣服、靴子、配饰中,挑了足足两个时辰,方觉勉勉强强可以出门,他暗道,镇守太监召回之后,贡品采办的确是不大方便了,看看,朕这穿得还是前几天的旧花样。

待拾掇完毕后,他才想起忘了看和月池在哪里会面了,这才又拿起帖子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他目瞪口呆道:“他是约朕和皇后一起,与他全家出游?!”

婉仪是在张太后宫中时被太监急急忙忙接回来的,她一脸茫然地回到坤宁宫,就见宫女们准备好的民间女子的服饰和发饰,婉仪一愣:“这是何意?”

她身边的大宫女香蕙喜笑颜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爷召您伴驾,一道出宫呢。”

婉仪与朱厚照除了大婚时,不尴不尬地处了几日后,就偶尔只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宫中碰上。她本以为自己能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谁知居然有这一桩神来之笔。她既不想争宠,也没必要时时往皇帝身边凑,于是道:“我身子不适,恐扰了万岁的雅兴,还请公公替我向万岁告罪吧。”

传旨黄门一脸难色,香蕙与婉仪相处日久,心知自己的这位女君生性恬淡,不喜争抢,但在这粉黛三千的后宫,即便要恬淡,也要有个儿子在手啊。如今不趁着年轻貌美,诞下嫡长子,难道要熬到人老珠黄时,任由婢妾之流高居己上吗?她忙恨铁不成钢道:“娘娘,这是多好的机会。您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婉仪别过头去:“行了,别说了。”

香蕙又低声道:“奴婢知娘娘是害羞,可是此次非只有圣上,还有您的表妹与表妹夫。有他们在,您还担心什么呢,出去松散松散也好呀。”

婉仪如遭雷击,她道:“你说什么,李御史和贞筠也去?”

香蕙重重点头。婉仪一时低头不语。香蕙心知,这就是意动了,她忙招呼一声,侍女们齐齐上前来,替婉仪梳妆。他们深怕朱厚照等久了,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婉仪送到了宫门口,与朱厚照会合。

这对夫妻见礼之后就相对无言,婉仪是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朱厚照则是之前碰了软钉子,不愿开口。他们各上了小轿出宫,到了东四牌楼。

东四牌楼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这块地方在元代时就十分热闹,到了明代北京营建之后,此地又正位于朝阳门往内城的要道上,各地的客商要入城,一般都会在此地打尖住店,兜售商品。在这样的条件下,东四牌楼越发生意兴隆。为了促进商业进一步发展,这些精明的商人每年的今天都会在此举办灯市。

朱厚照和婉仪下轿时,已经到了正午了。大街两旁早已被摊位占满了,路上的行人虽然不至于到摩肩接踵,但也是人潮涌动。朱厚照最喜热闹,眼前一亮,婉仪却有些发怯,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不过很快,她眼中的就只看得到那一个了。月池迎了上来,请他们上楼去。婉仪戴着帷帽,只能在上楼的时候透过缝隙偷偷看他几眼,她的心不由揪成一团:“为何还是那样单薄。”

朱厚照见到月池脸上却有些不高兴,月池想到了离别在即,便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花柳繁华地还不合您的心意?”

朱厚照闷声道:“你为何还要把她也请上!”

月池一愣,她道:“娘娘是主母,我为臣下的,自然也当敬奉。再说了,您既然带上了娘娘,就说明您也是乐意得呀。”

朱厚照道:“呸,朕那是找个人绊住你家的,免得拖后腿。”

月池:“……”没心没肺如此,也是罕见。

待进了雅间,中有一道屏风隔断,男女分席而坐。桌上早已摆好了佳肴,贞筠等跪下叩首,话还没说完,就听朱厚照道:“朕不要在这里。”

贞筠的心咯噔一下,这地方可是她选的!这祖宗又出什么幺蛾子。月池也讶异道:“这儿是洛阳菜,您往日不是挺喜欢的吗?”

朱厚照兴奋地看着楼下:“都吃腻了,让她们留在这儿吧,你陪朕去街上吃!”

月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边摊上卖烧烤、卖蜜饯、卖红薯、卖馄饨,各色小食,应有尽有。

今儿是高凤陪他出宫,这个老太监忙道:“爷,那可使不得,那东西脏得很,您是千金贵体,万一有什么岔子,奴才等万死难赎其罪呐。”

朱厚照不满道:“胡说,那么多人都吃,朕吃又有何不可。”

高凤还待再劝,朱厚照就喝道:“闭嘴!”

说着,他抬脚就要走,月池只得对婉仪欠身道:“还请娘娘在此享用,东西厢之窗都可看到街上的货物,娘娘如有看中的,只遣人去叫他上来就是了。”

婉仪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多谢费心。”

她眼见月池离去的背影,不由怅然。贞筠忙低声安慰她:“皇上只是贪玩了些。他们走了,咱们正好说话呢。”

婉仪腹诽道,谁管他了。

月池跟着朱厚照走到大街上,眼见此人如开了锁的猴子一般,东摸摸西看看,这个也想要,那个也要买。不多时,他身后的锦衣卫就拎起了大包小包。月池翻了个白眼,她情知直愣愣地去拦是拦不住得,她转过身,自己也去挑了起来。果然,不出一会儿,朱厚照就凑了过来,看到她挑得珠宝、香水、胭脂水粉,不由大笑:“怎么,你也要学魏晋之人,涂脂抹粉吗?”

月池道:“这是为家里人挑得。”

朱厚照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月池抱着得瓶瓶罐罐:“这些,全部都是?”

月池点点头:“女人嘛,这些永远都不嫌多。”

朱厚照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想到自己刚刚还给他买了一个青花鸳鸯砚滴,他却好像根本没有记起自己。想到此,他不由酸溜溜道:“你还真是个好丈夫啊。”

月池心知机会来了,她回头道:“我一直以令尊为表率,三心二意者往往家宅不宁,多生事端,琴瑟和谐才能家和万事兴。”言下之意是,夏小姐多好的人啊,你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想着拉扯我了。

谁知朱厚照听了却失笑:“就你?我父……父亲可是一生不蓄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你可是已经要了两个了,还扯什么三心二意呢。”

月池一愣,还真忘了,她辩解道:“我只会要她们两个。”

朱厚照越发笑起来:“哈哈哈,我才不信呢,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月池被他笑得心烦意乱,她无语道:“您放心,就算有三,那三也不会是某人。”

朱厚照被堵得一窒,敢情是说他连做小三都轮不上,他沉下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已经输了!”

月池道:“字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武学武举事,如今这两样都没大成,您有何面目说自个儿赢了。”

朱厚照怒急反笑:“你这是争不过,索性不要脸耍赖了。”

月池叹了口气道:“我即便不要脸,也是被您给逼的。”

这语中的疲惫厌倦,听得朱厚照黯然失色,他一直以为月池只是因为不了解,所以过不了那个槛。只要她真正试过了,一定会像他一样,开辟新天地。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他的抗拒或许不是因为这档子事,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他难掩受伤得看着她:“你、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就连试一下都不愿意?”

月池定定地看向他:“您只是想玩玩,想陪您的多了去了,何必要为难我呢。”

朱厚照脱口而出:“我不只是想玩,我是真心想和你好……”一辈子的。

一语未尽,月池急急捂住他的嘴,拽着他就跑,直离开了这人挤人的地界,屏退左右,坐进了雅间里。她才不满道:“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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