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盖亚之壁正在汲取蓝星的生命吗？”安德斯摸了摸下颌，“这种机制，听起来似曾相识。”

“我们在第九中枢见到的那些玄棺，莫非是意识之海的储能电池？”乐潺低呼道。

安德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来盖亚之壁的运作机制和意识之海有着共通之处。”

“关于盖亚之壁，那位神秘的维护人员李维教授并没有详细地解释过它的运作机制，外界也只是猜测它释放的能量类似于一种生物电波，是这种电波阻挡了意识之海直接将思想控制的‘触须’伸入蓝星内部。”西园寺秋野解释道。

乐潺感到茅塞顿开。

在宇宙中会患上“失魂症”，正是因为失去了盖亚之壁的阻挡，人的意识直接暴露在了意识之海面前。

西园寺秋野所说的“电波”，大约和他听到的索菲亚的“低语”类似，是一种意识的释放。

“可是，现在索菲亚之树已经被摧毁，盖亚的能量来源是不是减少了？”

乐潺感到忧心，他想起了在海上见到的光潮海啸，简直就像是盖亚之壁的痛苦哀鸣。

“蓝星孕育的族群不止索菲亚一族，盖亚之壁或许还能再撑一阵子。”西园寺秋野拧起眉头，眼中染上了悲色，“不过，很遗憾，让人感到绝望的并非索菲亚的离去，而是另一件事。”

“是什么？”安德斯急切地追问道：“什么事能够让耶格教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他连饭都不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还以为你们都被那条大章鱼吓傻了。”

西园寺秋野环顾众人，面色沉重，“联邦之中大部分人，并非蓝星族裔，而是柯林斯之民的后裔。”

这无异于给了在场全员当头一棒，但褚辛却没什么表示。

“果然如此，一直有这样的传闻，说联邦子民是被帝国流放的第九方舟罪民。”安德斯喝了一口酒，很快便恢复了淡定，“盖亚之壁庇护的其实是蓝星生命，而不是躲到它的保护伞下的外来者，是这样吗？”

西园寺秋野应道：“这意味着一旦失去盖亚之壁，暴露在意识之海面前的我们大部分人，都会被它夺走意识。”

乐潺没想到安德斯竟早就知道，而他却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说过这一事。

联邦的教科书告诉它的子民，他们的先祖是乘坐飞船从宇宙来的移民。

“行啦！都别垂头丧气了！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的鸡尾酒还是要喝完，可不能辜负调酒师的一片好意。”

安德斯摇晃着酒杯，向调酒师示意，看起来满不在乎。

虽然安德斯平日里总是不着调，但眼下他那副故作轻松的状态，在乐潺看来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褚辛颔首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如果盖亚之壁失效，蓝星的族群领袖是否能够替代盖亚庇护她的子民？使他们不受意识之海入侵？”

西园寺立马摇了摇头。

“目前看来，盖亚之壁汇聚了蓝星几乎所有族群的能源，尚且能够抵挡意识之海，仅凭一两个族群恐怕无法办到这种事，何况我们不算是蓝星的子民，蓝星不会庇护我们。”

褚辛正色道：“也许柯林斯之民也会诞生出类似‘零识者’的族群领袖呢？我们在窗岛遇到的里奥，不也和索菲亚存在着密切关系吗？”

众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片刻后，西园寺秋野问道:“里奥是谁？”

“那条大章鱼。”

“对!章鱼里奥!它是人工合成生命!”

乐潺被一语点醒，顿时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分享他在窗岛和索菲亚交流过程中得到的一些线索和启发。

“索菲亚曾经告诉我，祂和章鱼里奥是长期合作关系，只不过由于里奥活得太久，意识混乱，才会逐渐变成那种糟糕的情况，对周围的生物展开无差别攻击。”

众人皆带着一种若有所悟的神情注视着他，安德斯的眼神里甚至燃起了一丝崇拜的焰火。

乐潺继续进行分析：“我们这些外来者说不定真的能够和蓝星自然孕育的新族群友好相处呢？里奥和索菲亚不就是成功的例子吗？也许蓝星的某个族群领袖会为我们提供庇护呢？”

他环顾众人，想要得到一些支持的声音，但并没有人表示附和。

经历过窗岛一劫，大家都像是被无情的命运抽了一鞭子。

乐潺不禁有些失落。

“艾尔夫，你刚才提到的‘零识者’又是什么？”西园寺秋野仍旧有些困惑。

“这是帝国的称呼，大致上可以理解为，零识者就是所谓的族群领袖，是集体意识反应在个体生物上的具象化显现，就像那棵索菲亚生命之树。”褚辛解释道。

西园寺秋野流露出了领悟的神色。

他给自己调制了一杯柠檬味起泡酒，浅浅地品了一口。

“目前我们仅仅只是在窗岛研究了索菲亚一族，根据推断，族群领袖可能要等上几百年才会诞生一个。”西园寺秋野紧锁眉头，“与其指望这种外力，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尽全力修补盖亚之壁。”

安德斯一口气喝光了酒，皱了皱眉头。

乐潺觉得他有话要说，可是并没有等到他开口。

吧台前的话题着实有些沉重，即便是安德斯也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和活泼。

“或者找到能够取代盖亚之壁的存在。”褚辛接过话题道，“无论是索菲亚还是别的什么族群，倘若足够强大，也许能够抵抗意识之海。”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瞻仰萨瓦纳画像的李信介，继续道：“我觉得乐潺刚才说得对，并且也不是没有案例。”

乐潺竖起大拇指，对褚辛替他挽尊的作为表示感谢。

“可以一边进行盖亚之壁的修补，一边寻找强大的替代。这两者不冲突。”西园寺秋野环抱起双臂，看向众人，“我想把我们的谈话内容告诉耶格教授，他和李维所长走得近，也许能传达我们的想法，共同寻找抵御意识之海的方法。”

他说这话时，看向了安德斯，想到得到耶格教授亲传弟子的认同。

安德斯抿了抿嘴，像是下了一番决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吧！为了让耶格教授早日振作，也为了我能够顺利毕业！”

西园寺秋野笑着举起酒杯向安德斯致意。

“为了塞壬，以及蓝星的安宁。”

乐潺闻言，忍不住举起酒杯，和西园寺秋野碰了一下。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一杯酒，而褚辛的那一杯还没有动。

他抬起头，恰好接住了褚辛向他投来的视线，但对方很快闪躲开了。

看来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威力不减。

乐潺觉得，是该打破这层隔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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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想哭就哭吧

吧台边的高脚椅上，韩若麟依旧沉默地坐着，存在感低得令人心疼。

乐潺感受到了他的思绪混乱。

“你会在意吗？韩哥？”他问道。

“在意什么？”韩若麟反问道，“蓝星毁灭吗？我无所谓。”

乐潺咧嘴做了个尴尬的表情，心道，你有点狠。

“接回西园寺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乐潺继续示以关怀，“会回到樱小姐身边吗？”

“暂时不会。”韩若麟转动着酒杯，目光流转，“樱小姐让我休息一阵子，我回老家看看。”

乐潺记得韩若麟说过，他老家在E区北部，盛产玫瑰。

他流露出领悟的神色，继而又扭头看向站在照片墙面前的李信介。

李信介依旧在出神地仰望着萨瓦纳的画像，手里端着一杯快要见底的鸡尾酒。

“李大哥呢？你会一直留在蓝星吗？”

乐潺忽然心念一动，想到李信介分明是帝国的王权者，自己这么问实在太奇怪了。

“过去我的职责是维护陛下的皇权，但他现在不需要我了。”李信介环抱起双臂，面无表情地喝完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也许我该自寻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