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儿子就跑，后背遭到滚滚热浪袭击。

——来不及了。

绝望地意识到这点后，在失去生命之前，女人只能竭尽所能地将儿子往前抛去。

没过多久，年幼的辰辰也听到了那道声音：“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辰辰，你想要你的爸爸回家对吗……”

与此同时，极少数私藏异卵至今的人们如同受到召唤，不约而同地手捧异卵，将自己暴露在绚烂可怖的星空之下。

朦胧晦暗的光照中，他们眼看胚胎挤破卵壳，化作臃肿恶臭的怪虫，甚至发出这颗星球的生物绝对无法发出的刺耳咒语，却始终不改眼中的痴迷之色。

“给我。”

怪虫道：“你的身体，你的思维，你的灵魂。”

“给你，我的全部……”

他们就近举起利器，如同心甘情愿献祭给恶魔的羔羊，缓缓切开自己的皮肤。

污秽的血液流了出去。

他们能真切地感觉到，宇宙的真理正随着那只美丽虫子一点一点挤进他们的脉管。

它们在渺小的人类身体里流淌。

它们与人类化为一体。

……

2021年12月26日0:22分，江国多区受到类流星雨袭击，城市内火光四起，哀嚎无尽。

在区域政府的组织下，一辆又一辆消防车分头飞驰往各个街道，鸣笛声震耳欲聋。

有备而来的武装部队持枪制止群众围观。

装备齐全的消防员毅然冲进火里，打着手势奔向不同楼层，随后在滚滚浓烟之中，瞧见一个双臂环抱、静静蹲在倒塌的客厅中央的人性轮廓。

“能听到我的说话的声音吗？”

消防员跑上前，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已被熏得灰黑，不住滴落脓水，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

“能走吗？”

还是没有回答，很可能处于恍惚状态。

不能浪费时间了，消防员转身半蹲，作出背的姿势：“上来，我带你出去。”

“快点！”

几声催促后，对方才慢慢地、慢慢地将身体覆上来。

好重。

超乎意料的重。

而且这人不抱脖子，光用两只手死命掐着他肩膀，指甲几乎戳进肉里。

以为对方是受惊过度才会这样，消防员咬咬牙，没有多说，只管自己铆足劲往下跑。

“编号026即将归队，请准备好医用护架。”

“……他背上好像有人，应该还活着吧？谢天谢地，总算出来一个了。”

远远听到人们欢呼庆幸，入行不到半个月的他大受鼓舞，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大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前来迎接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医护人员，而是一排排冰冷的枪支。

“举起双手！”

枪后的人齐齐叫道。

消防员不明所以：“你们在干什么？我背上有伤员，他需要救治！”

武装小组不为所动，“再重复一遍，编号026请立刻举起双手，缓慢放下不明物体！”

可恶！这群草木皆兵的家伙！

“什么不明物体？这可是——”人啊！

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火里救出来的人！只是被烧焦皮肤看起来比较狰狞而已好吗？！

被枪眼指着脑袋的消防员满腔怒火，偏头想要看看伤员的情况，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一张血盆大口。

鼻子被密密麻麻的尖牙一口咬下，压根没有呼救的机会，脖子大动脉又遭咬断。

剧烈的侵袭知觉，疼痛鲜血如水柱喷涌而出。

这位年轻消防员生命里最后的画面，是背上灰黑色的不明物，低头舔舐着、咀嚼着……他的血肉和骨头，肢体以极其不符合常理的方式撕裂、拉扯，表皮渗透出一层又一层腥臭的黏液。

“怪物……”

他捂着脖子，竭尽全力为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后的遗言：“开枪！快开枪啊！”

砰！砰砰砰砰砰！

枪林弹雨接踵而至，仅在怪物表皮留下象征性的划痕。

“一小组退后五米持续射击，二小组快速疏散附近人群，三小组分散联系其他行动组，快！”武装组长拿起对讲机，“这里是柳区第三支队第六行动分组，呼叫指挥处请求支援！”

被惊动的怪物则向上仰起头颅，循着枪声，摇摇晃晃扑向新的猎物……

短时间内，同样的事件在不同地方循环上演。

城市熊熊燃烧，枪声被尖叫覆没。

目睹怪物的人们混乱逃窜，不知情的消防员继续用生命搭救同类。

——至少是他们以为的同类。

而火场之中，建筑物之内，几乎所有曾被怪虫钻入体内的人类皆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待许久之后再次爬起。

已是面目全非。

第7章 萝音

2021年12月26日清晨，林秋葵被宿舍楼下凄厉的叫声惊醒。

一看时间，才五点多。

顶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来到阳台，外面浓雾弥漫，可见度低得令人发指。

以这具身体5.0的完美视力，眯眼瞧了老半天，才勉强分辨出雾中几团缓慢移动的怪影。

是丧尸之类的东西么？

她不太确定地揉了揉眼睛，猝不及防学校广播响起来：“同学们！所有还在宿舍的同学们听着！不要开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绝对不要开门！不要轻易离开安全封闭的室内！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的学校到处都是——”

砰的一声，喇叭里传来门板被撞击的巨响。

女声轻颤几秒又冷静下来：“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那些怪物没有眼睛，但听觉特别灵敏，可以靠声音辨别位置！”

“它们速度慢，力气大，手臂长，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不要跟它们硬碰硬！你们得想办法加固门窗，尽量参考政府发放的求生手册做好各种安全准备。”

“坚持住！我去找外面的巡逻部队！他们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罢又是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撞门声，广播到此结束。

隔壁室友推门而出：“谁呀，天不亮就放广播，让不让人睡觉啊？”

“刚才是不是有人喊救命？”

“好像有吧，我就是被那个声音被吓醒的。”

“有股东西烂掉的味道，好难闻啊……你们闻到了吗？”

其他楼层闻声探出脑袋，彼此交谈着，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过空气里混着某种腐烂堕落的气味。

隔壁女生闻到了，赶紧捏住鼻尖，娇声娇气地抱怨：“喂，你们谁宿舍垃圾放着不倒？外卖都臭了，还想攒着当传家宝呀？”

说话音量有点大，惹得对面男生宿舍忍不住提醒：“别说话了！那东西对声音敏感！”

为时已晚。

他话音刚落，隔壁女寝门咚咚作响。

女生起初还挺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又是谁，长着手不会敲门吗，干嘛要撞？”

然而随着门板咣当倒地，顷刻间，一股黏稠雾气迫不及待地涌进来，将整个房间吞入腹中。

空气似乎变得冰冷又血腥了，雾中隐隐倒映出几个庞然狰狞的模糊轮廓，还有一种沉重而迟钝的、潮湿的行走声，好像人在浅水里拖着重物前进一样，步步向阳台走来。

直到打破常理的事物完全显现在视网膜内，她倒抽一口凉气：“哪来的丑东西？！”

“关门。”

林秋葵低声提醒。

危机时刻，女生身体动得比脑子快，一把关上阳台门。

只那门是玻璃的，根本挡不了多久。

“你可以爬过来。” 她又道。

这栋楼上三层是出了名的奢华单人寝，自备沙发空调电视床，还带一个两平方米的小阳台。寝室阳台与阳台之间大约隔着半米距离，一个成年人的步伐足以轻松迈过。

女生皱着脸：“我恐高。”

再说也来不及了，它们……过来了。

——那就别出声。

林秋葵竖起手指作噤声状，对方点点头，用力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