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已经是夏家的常客了,却是第一次进常醒的房间。房里陈设比较简单,靠里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单人床,被子床单都是素净的蓝灰色,墙角放着一张原木色立柜,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原木色书桌,房子的另一角摆着一张原木色书柜。房里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的一副毛笔字,陶醉仔细辨认了一下,念出声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什么?谁写的?”
常醒说:“苏东坡的词,我自己写的。”
陶醉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写毛笔字?”
“小时候练过几年,后来荒废了,写得不好。”常醒从外面搬了张椅子进来,放在了书桌边,“过来学习吧。”
陶醉回头看了看墙上的字,虽然她不太懂毛笔字,但却觉得常醒写得挺好的,难怪他的字那么漂亮,是从小练字的缘故吗?她又将那句词默念了两遍,这才过来做题。
不多久,郑文华端着两碗水饺进来了,她将碗放在桌上,面上含笑:“家里正好有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煮了点给你们吃,太晚了,也没煮多少,一人八个,应该够吃了。”郑文华爱吃饺子,经常在家里包各种馅料的饺子,不过陶醉很少吃上,因为她早上不回家吃,陶然倒是经常能吃上,可惜她现在也没这个待遇了。
“谢谢阿姨,足够了!给你添麻烦了。”陶醉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自己妈都从没想过晚上给他准备夜宵。
常醒抬头笑:“谢谢舅妈!”
“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了。”郑文华出去了,并轻轻将门拉上。
陶醉一脸不好意思:“阿姨真好,这么晚还给我们准备吃的。”
常醒放下笔:“先吃吧,吃了再学。”舅妈人确实挺好的,他是重生之后才决定跟舅妈修好关系的,上辈子他们关系并没有这么亲厚,尽管舅妈很善良友爱,他却早早把自己的心门关了起来,拒绝亲人的关心,跟舅舅舅妈只能算关系一般,后来年纪大了,知道舅舅舅妈是真心对自己好,却错过了培养感情的机会,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们的关心,自己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很懂事贴心,也很主动地将一笔钱交给了舅妈,舅妈这回真把他当儿子养了,这种母亲式的关怀,他在自己妈妈那儿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了。
陶醉吃着饺子,扭头看着墙上的字,说:“那首词全篇是怎样的?”
常醒说:“是苏东坡的《定风波》,全篇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东坡和一群朋友出门赶上下雨,没有带伞,大家都觉得狼狈,他却觉得很好。这词写得特别洒脱旷达,苏东坡真风流名士。”
常醒缓缓背诵,娓娓道来,陶醉听得入了迷,原来一首词能有这样的出处和意蕴,从前她只是按要求背诵课本中的诗词,释义也背过,却很少感觉到诗词具体优美在哪里。这一刻,她忽然就能理解《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鲁迅的私塾先生背文章的陶醉感了,真正懂得,才会觉得其美吧。
常醒吃完了饺子,说:“好了吗?我把碗拿出去。”
“我去吧。”陶醉站起来。
常醒没有理她,拿过她手里的碗筷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陶醉说:“你能不能把刚刚那首词写给我?”
“怎么,又想学语文了?”常醒含笑问。
“觉得挺美的,想背下来。”陶醉说。
“先做题,回头给你写。”常醒说。
等讲完所有的题,陶醉拿着常醒给她写的《定风波》心满意足地上了楼,家里还亮着灯,奶奶坐在家里看电视,见她回来,急忙站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刚刚电视已经显示过了十点半了。学校不是九点多就放学了吗?”
陶醉说:“我在楼下学习。”
奶奶愣了一下:“和楼下那个男孩子?”
陶醉点头:“嗯。”
奶奶脸上神色有些怪异:“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去别人家,不太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叔叔阿姨都在家。我平时也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问他。奶奶,我去洗澡睡觉了。”陶醉不耐烦她管自己的事,尤其讨厌她那种眼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奶奶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这天晚上陶醉倒是睡得比昨晚要好一些,至少没有被奶奶的起床声吵醒。陶醉竭力忽视掉奶奶给自己生活带来的影响,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专心去冲刺学习,一如她无视周晖的各种骚扰一样。周晖倒是不明目张胆骚扰她了,还是会以各种名目尽可能出现在她周围,简直就如同苍蝇一般,让人想一拍子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