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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562)



张君政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没看到!”

什么?还有这种事?还好自己跑得快,没有看到这一幕!

薛收遗憾道:“没看到吗?我还想问问细节呢。”

这么有趣的事,父亲一定很爱听。

薛收安抚道:“李三郎的相面从未出错。他说你是人才,你就一定是人才。或许你现在还很稚嫩,但多听多学多想多做,你一定能达到李三郎预言中那样的高度。”

薛收年纪比张君政差不多,却一副长辈叮嘱的口吻。

人与人的差距,世家子弟和寒门士子,即使英年早逝也青史留名的名臣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是如此大。

薛收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成名,哪怕现在是大隋,他也能被推举做官。只要能讨好了皇帝,成为朝中重臣希望很大。

张君政虽翻族谱把张良列为祖宗,若没有科举,他想成为朝中重臣几乎不可能。

这不仅是出身差距,薛收和张君政的才华、见识、胆识的差距也很大。

薛收或许有身份上的光环在,魏徵却没有。

他身为一个穷道士,提着一柄长剑四处投奔“名主”,原本历史中一路跟错主公还能走到千古名臣的位置。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与天与地的差距一样大。

薛收自然知道厉害的不是张君政,而是张君政未来一个叫张九龄的子孙。张君政是会错了意。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好奇,他和友人们也都很好奇,这一次会错意能不能真的造就一个新的名臣。

虽然达到“名相”高度不太可能,但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名臣,那李玄霸那“相面”的威力也足够可怕了。

“我会努力。”张君政感觉压力有点太大了。

他想起了殿试时的场景。

不仅是他,连多次面圣的友人崔仁师在进入金銮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不住擦汗。

或许古时有贤才能被皇帝亲自问策。听友人说,陛下来寻晋王殿下时,也常与他攀谈。

“但不知为何,我与一群士子一同在宫中接受陛下亲自考核,一群贤才在陛下和朝中公卿的注视下提笔答卷,压力居然比单独见到陛下还大。”

这不仅是崔仁师一人的想法。

虽然他不常见到陛下,但陛下曾经与这次殿试中许多勋贵世家子弟一样,也是大隋的“勋贵世家子弟”。

据说有的士子与陛下有过几面之缘,也曾有机会得到陛下单独的召见。

“但那不一样,太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仅是殿试,还有殿试后的唱名、游街和簪花宴。

张君政本以为秋闱唱名和鹿鸣宴已经足够让士子骄傲,但殿试放榜,却让他产生了仿佛飘在云间的错觉。

宫中身穿官服的宦官亲自宣旨,状元郎的家乡甚至会立下陛下御赐状元牌坊,其余进士也可由地方官立牌坊记录在案,以示褒奖;

进士参加簪花宴时,穿上御赐的特制官服,头戴簪花,由宫城侍卫开道,百姓提前洒水清洗道路,如皇帝出巡时一样骑马游街,一路唱名;

簪花宴帝后、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朝中公卿皆入座,皆先向他们敬酒,他们才回礼……

有哪朝哪代被推举的人才会有如此待遇?

这居然是每一届进士都会有的待遇!

簪花宴上,张君政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朝中一些公卿的不自在。这些不自在中,甚至还有些许的嫉妒。

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

簪花宴时,一位公卿意味深长地鼓励他们:“晋王殿下作保,陛下力排众议给了你们这些新晋进士如此高的敬意,以证明门荫之外也有人才。你们要好好为陛下效力,可别辜负了陛下和晋王殿下。”

即使张君政不是高门士族,也听明白了公卿话中的话。

大唐第一届进士是否出息,关系大唐之后的取士政策。他们的努力关乎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也关系陛下和晋王的脸面,关系保留这条大唐未来寒门士子不通过投效他人直接做官的途径。

在大唐春闱之前,有一句童谣传遍长安——“学成文武艺,效与帝王家。”

张君政自知自己是个俗人,学得的文武艺就是想出人头地。能直接为帝王效力,谁愿意再有一个二元君主,在夹缝中左右为难?

只要科举入仕,都是天子门生,满朝文武官员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状元崔仁师世家子弟。他干得好与坏其实对大局不怎么重要。

张君政本应该也不能算是重要的一个。至少满朝公卿都没有太看重这个名次排名中下的年轻士子。

但他在春闱前偶遇晋王殿下,远远看到了帝后在士子中与民同乐;

他听到了晋王殿下透露的他的未来,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仅传到了陛下耳旁,恐怕晋王殿下的旧友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身兼相位的薛尚书前往岭南道传旨,听闻本不需要带新晋进士前往,但薛尚书带上了自己,前往晋王殿下透露的未来的自己的扬名之地……

张君政有一种天命加身的错觉。

虽然自己不是会元也不是状元,但仿佛自己才是这一届士子中的“象征”,仿佛才是陛下和晋王殿下与世家勋贵博弈的最重要的落子。

可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

薛收看出了张君政的迷惘,想起了李玄霸信中的话。

李玄霸最后一封信,不仅是嘲笑他们,甩锅自己兄长,也提到了春闱,提到了张君政,提到了大唐科举的“曾经”。

“张君政能考上进士,在士子中完全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原本的历史中,大唐其实不太在意进士,因为门荫候补太多了。唐高宗时期,等候实职的门荫替补官员有三四万,每年职位空缺却只有一两千,等一个轮替要等好几年。每年进士那几十个人,实在是不够看。”

“在这种情况下,寒门士子能做到别驾,且十几年不挪位置,就已经证明他的本事。”

“说难听点,能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二哥面前的士子,其才华都能坐稳公卿。才华是一回事,能表现出来的本事又是另一回事。一个在岭南韶州勤勤恳恳干到去世的别驾,肯定是踏实和务实的人。”

“仅这样,我就相信给他机会,再给他一点压力,他一定能成为一个被百姓称颂的好官。”

李玄霸难得正经时,友人都很信任他。

薛收能看出张君政虽然压力很大,但每日好吃好睡,除了偶尔走神或者叹气,看着比其他同往岭南,心里只担心路途艰辛和水土不服,再无其他压力的同榜要自在得多。

怪不得张君政在李玄霸所说的“另一个大唐”能在岭南干到寿终正寝,并培养出优秀的后代,薛收现在还没看出张君政踏实务实的一面,但张君政仅把压力停留在叹气上,不影响日常生活的洒脱和豁达,已经让薛收心喜。

一路上,薛收不动声色地给张君政开小灶。

他有空时就着急新晋进士,把自己为官和做事的经验分享给他们。

他谈及自己沦落海岛,被迫与陈棱将军一同捡贝壳度日。

队伍里护送薛收去交州的某位知名不具陈将军给了薛收一个莫名的眼神,很想告诉进士们他们有在屯田,没这么惨,但见薛收给他使了个“教育后辈就要说得够惨”的眼神,无语地闭上了嘴。

薛收提起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只会写诗作文的普通文人,虽懂一点骑射,但跟着年幼的陛下出去打猎收获只比病弱的李玄霸略好。那时他最离经叛道的梦想,不过是成为苏武那样的使臣罢了。

“李二……陛下和李三郎支持我的梦想,怂恿我跟随前往倭国的使臣团增长见识。流落荒岛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浑身所学毫无用处。”薛收回忆过往,满目唏嘘。

当事人陈将军欲言又止,既听不下去薛收的胡扯,又很想听听薛收还能胡扯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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