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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225)



李玄霸大笑。

……

一段李玄霸没想到的小插曲后,当夜,里正前来拜访李玄霸,恭敬地说“知世郎来访”。

李玄霸被迫半夜爬起来,灌了两杯蜜水,才把低血压低血糖提起来。

他打着哈欠道:“终于来了?”

里正伏地道:“知世郎听闻李三郎君对贫寒道人尚能礼遇,才相信李三郎君真心想与他见面。”

李玄霸对已经刮了胡子、换下道袍的魏徵笑道:“看来我还是托了你的福了。你敢旁听吗?”

魏徵谦恭道:“三郎君,我克三郎君和二郎君之外的主,只能待在三郎君和二郎君麾下。我什么都敢听。”

李玄霸失笑:“你胆子确实大。那就好好听,把今日之事告诉我二哥。我懒得自己说。”

也对,这位以后的刚直谏臣可是会上瓦岗寨的“反贼”。

魏徵道:“是。”

他心里十分激动。夜会民贼,这是会满门抄斩的事。他才刚来郎君麾下,郎君居然如此信任他?!

陈铁牛挠头。罢了,郎君总是对的,听郎君的。

他决定盯紧魏徵。如果魏徵敢逃跑告密,就一刀剁了魏徵的头。

李玄霸带着今天刚收的幕僚去见王薄,王薄和里正也吓了一跳,不由对李玄霸更加佩服。

里正在露天亭子中烧起一堆篝火。

李玄霸披着大氅走到亭子中的时候,一个穿着斗篷的中年人已经在篝火旁喝酒。

“‘义薄云天’李二郎,‘德重恩弘’李三郎,在下王薄,久仰。”中年人取下斗篷,对李玄霸拱手。

李玄霸满头问号。这是在拍《隋唐演义》吗?怎么还给自己和二哥上诨号了?

未来史学家魏徵眼眸一闪,将这两个“诨号”记在心底。

“不知道我和二哥什么时候有如此响亮的诨号,还是第一次听到。”李玄霸伸手做出请坐的姿态,好像这里是他的主场似的,“知世郎孤身赴会,真是好胆色。”

王薄苦笑:“孤身赴会的难道不是李三郎君吗?”

李玄霸坐在亭中已经被篝火烤热的石墩上,松了松大氅的领口:“这大隋还是陛下的大隋,我身为陛下的虎牙郎将,去哪里都不算孤身。”

王薄脸色一沉:“李三郎君是要招抚我吗?”

李玄霸摇头:“陛下有令,‘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

王薄骂道:“狗贼皇帝!”

李玄霸拿起酒碗,为自己和王薄各斟了一碗,将其中一碗递给王薄。

王薄接过酒碗:“那李三郎君特意来这里是为何?”

李玄霸笑道:“见一见未来的同僚。知世郎,你信命吗?”

王薄沉声:“你是说我命中仍旧会归服狗贼皇帝?不可能!他害我一家饿死,我只想亲手斩下狗贼的头颅!”

李玄霸摇头:“你当然不可能归服陛下。那换个话题吧,知世郎,你想过起兵后的未来吗?”

王薄直直地看着李玄霸淡漠的双眼:“没有。”

李玄霸道:“你倒是坦率。”

王薄道:“我只是不想死。所有跟着我上山的人都是只想着现在不死。所以李三郎君,你要和我说什么未来?”

李玄霸又转移话题。

他问道:“识字吗?”

王薄皱眉:“识得一些。”

李玄霸道:“你能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应当是识字的。”

李玄霸从怀里掏出诗册:“看看。如果看得上,就将这些诗歌传诵出去。”

“诗歌?”王薄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说什么命运未来,一会儿又谈什么识字诗歌?

魏徵好奇地看着自己刚认的主家。李三郎君对谁都是这么一副神神叨叨难以捉摸的模样吗?

虽然谜语人总会让人窝火地想要狠揍一顿,但谜语人又最能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王薄把诗册放在膝盖上一手酒碗,一手翻书,借着篝火看了起来。

有落款为李白的诗人作《丁督护歌》,怜“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君看石芒砀,掩泪悲千古”。

有落款为白居易的诗人作《卖炭翁》,叹“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有落款为杜甫的诗人作《石壕吏》,悲“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更有那落款为屈大均的诗人作《菜人哀》,“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王薄诗未看完,酒碗落地,目眦欲裂,喉咙中发出仿佛受伤困兽般的嘶吼呜咽。

魏徵愕然地看向王薄,不知王薄读到了什么,竟不复镇定,涕泗横流?

第96章 魏徵不想当谏臣

=

一个胆敢举起反旗的汉子, 竟然因看了几首诗情绪完全崩溃。

李玄霸捧着冰凉的酒碗喝了一口。

酒淡如水,带着醪糟的酸味。

这让李玄霸想起离开家乡的第一顿生日餐。

离开家乡后,他先在工地上做了一段时间包三餐的日结的活, 一边攒钱一边找更合适的工作。

工地食堂的阿姨听说他过生日, 给他煮了醪糟荷包蛋, 说过生日吃醪糟荷包蛋是她那里的习俗。

那时他过得很惨,但在智力健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只要肯干活, 他就不会饿死。

自己居无定所举目无亲背着巨债,可以算是社会底层了。《菜人哀》这首诗,却连自己看了都会心生震撼。

李玄霸又喝了一口浊酒, 抿了抿嘴中的酸苦味。

真难喝。

当王薄发泄情绪时,李玄霸一直安静地等着。

王薄终于平静下来时, 李玄霸让陈铁牛把酒坛子递给了王薄。

王薄举着酒坛子, 咕噜咕噜将酒液一饮而尽。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问道:“这是三郎君写的诗吗?”

李玄霸摇头:“不是我,也不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人。”

王薄了然,他讥笑道:“诗人的名字都是假的?也是,如果谁敢写这种诗, 肯定会被狗皇帝灭满门。”

李玄霸道:“你知道就好。”

王薄略微惊讶。他没想到李玄霸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李三郎君不是最受狗皇帝宠爱的后辈吗?

王薄低头看着手中的诗册,不敢再读下去。

他将诗册放怀里揣好, 问道:“三郎君为何要我宣扬这些诗?”

魏徵借着黑暗白了王薄一眼。

一边询问,一边把诗册往怀里揣,你也太虚伪了。

他真的很好奇, 三郎君给王薄的诗册上写了什么。

李玄霸平和道:“诗你看过了。有许多士人哀民生多艰, 这些诗若留在文人压箱底的诗册里, 不过是无意义的感慨。顶多让后世人读到这些诗后, 为遭受苦难的先人掉几滴同情的眼泪,感恩他们美好的生活。”

夜风袭来,李玄霸咳了几声。

站岗的乌镝赶紧冲进李玄霸怀里,比陈铁牛递暖炉的速度还快。

李玄霸将手放在乌镝暖烘烘的翅膀下,继续道:“在你手中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悲怜,会成为你们手中锐利的刀。”

王薄将手贴在诗册上:“三郎君为何要帮我?你是想天下早些大乱,好逐鹿天下吗?”

李玄霸轻笑一声,道:“现在的天下还不够乱吗?”

王薄对李玄霸道:“对达官贵人而言,不乱。”

“那就是已经天下大乱了。”李玄霸让陈铁牛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箱子抬上来,“你们因活不下去而揭竿而起,但揭竿而起之后却成为比官兵更残忍的盗贼。自己淋了雨,却去撕了别人的蓑衣。这样的揭竿而起,我看不下去。我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揭竿而起。”

魏徵惊恐道:“郎君,你……”

李玄霸打断道:“魏玄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时间有限,只教你这一晚。知世郎,若你想听就留下,不想听就离开。听完之后不愿意照做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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