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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臣(80)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一边的方丈望了望我和宋睿辰不约而同暮气沉沉的面色,极缓极慢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还是无从置喙。只是替我们带上门,悄声离去。
我浑浑噩噩,目色深沉阴翳,紧紧盯住萧遥光秃秃的头顶,明暗交错间,泛着温和的光泽,温润如玉,却荒芜了心神。
我几番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半个音节。半晌无声,室内沉静似水,落针可闻,惟有窗外雨落纷纷,细密如牛毛,剪不断,理还乱。
春雨潇潇,暮色遥遥,香火缭绕,钟声悠远,我们两相对望,相顾无言。
第六十八章 潇潇雨歇
祀州不太平, 哪怕是寻常百姓也察觉得出动荡的时局与未卜的前路。与世人所念恰恰相反,河清海晏的年间往往祈福叩拜善男信女多些。而这人心惶惶的时节,人人自危, 络绎不绝的不是拜佛诵经之声,而是紧闭门户的鸡犬之声相闻, 老死不相往来。人们深知, 活一日, 算一日, 这祀州, 就快要变天啦。
瑟瑟风声灌耳,斑驳的竹影光影明明暗暗, 古刹死寂, 庙宇默然,这凝滞的空气, 震耳欲聋。我眼底明灭可见,了无血色的唇上开裂,渗出血色,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面色平淡,落拓温润的姑娘,心底云雾缭绕。
“萧遥,你答应我的,带发修行……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萧遥却恬然一笑, 双手合十,平铺直叙。
“多谢钟离替英宁着想, 只是英宁不知好歹, 一意孤行,这尘念, 断了也罢。”
我苦涩地勾起嘴角,目色苍茫。
“可是,我该如何和你父亲交代?”
她白净的脸上现出一丝僵硬,却在一息过后,释然道。
“父亲说过,国大于家,英宁深以为然。此一入局,无论成败,父亲都会理解英宁,更会以英宁为傲。”
我张口欲言,却清晰地认识到,葳蕤霡霂,她已斩断所有俗世的念想。我挤出一抹笑意,上前搀住萧遥的手,在桌前坐下,细细密密的雨下的繁复,我轻轻快快道。
“那么,英宁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呢?”
萧遥寥寥的眼睛亮了亮,她心中安放山壑般深呼吸一下,神神秘秘地在窗前张望片刻,见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关严了门窗。反身过来,面色严峻不似方才。她安然落座,语气转凉,淫雨霏霏,语落轻轻。
“钟离以为,为何李大人见我不见,慌了心神?”
我略一思索,目光流连在萧遥倏然高深莫测的面容上,一瞬停留,试探着道。
“李大人见色起意,你父亲又是祀州的一号人物,说得上些话,打的乃是一箭双雕的如意算盘?”
她见我苦思冥想,但笑不语,浅浅为我和宋睿辰斟上热茶,点了点下巴。
“二位喝点热汤,暖一暖身子,莫要着了凉。”
我面色复杂地端起小小的茶杯,触手微烫,我小心翼翼地吹气,方欲一饮而尽,却听得天惊石破的淡泊一句。
“不,因为我知晓他的把柄。”
我拿住茶杯的手稍稍不稳,泼了一手,茶泼处皮肤肉眼可见地发红,我却无暇顾及,俄而正色。
“什么意思?”
宋睿辰与我异口同声,我们相视,却笑不出来。萧遥落落起身,倚着木色剥落的窗棂,凭栏观雨,山中雨水滂沱,愈下愈烈,起了雾气。
“意思是,他最初确实是看上了我的姿色,可惜不承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眉眼是青山远黛的水墨色泽,清秀却不可触及。我深深蹙眉,悚然道。
“所以,你父亲把你关在了官府,怕的就是,李汉光下手?”
她抬手接过一捧冰冷的雨水,仰头洗面,定定道。
“是。”
我倒吸一口冷气,快步上前止住她荒唐的发泄,掰正她僵直的身子,一字一句道。
“所以,他讲了什么?”
萧遥隔着断珠般的雨线,轻置言语。
“他对祀州的账册,动了手脚。”
我只觉那铺天盖地的雨色都浇到了我不堪一击的身躯之上,我勉强稳住心神,不疾不徐道。
“这件事的始末,细节,你知道几成?”
萧遥偏头思索,半晌,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天崩地坼。
“九成。”
我眼前一片眩晕,一刹那,我只觉失明似的,眼前是五彩斑斓的黑,耳畔尖啸不止,让我近乎脱力。我的指尖死死钻进冰凉的手掌,扯出一道苍白的笑容。
“难怪,难怪你连带发都没得选,你是怕他起了疑心,派暗卫上山来查。只有完全融入僧侣,方可逃过此劫,掩人耳目,行滥竽充数之术,将线索传交我们?”
她扬起一抹温良恭俭的笑,欣然道。
“钟离,你果然一点即通。”
我头痛欲裂,堪堪站定,意欲折返回座位歇上一歇,从长计议,却不料,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耳边是炸开的金石之声,依稀听得萧遥惊慌失措的呼喊与弥留一眼宋睿辰撕心裂肺的面容,我甚至生出荒谬的想法,我是不是命数至此,快要死了?我脑袋昏涨得紧,却还是勉力嗤笑一声,怒骂出声。“想保护的人,到头来,一个也保不住。罢了,这烂摊子,破山河,我苏钟离,不救了……谁爱管,谁去管吧,反正,我不管了……
意识消逝,倒地后竭力睁开一缝,维系清明的最后一眼,是山雨欲来的晦暗天边,山路迢迢,我心昭昭。
醒来时,雨已消歇,天色初霁,我心神恍惚,视线还存些许的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却急急起身,体力不支,制造出的动静不小,很快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一人破门而入,飞扑到我窗前,几乎是滑跪过来。
我哭笑不得地望着心急火燎,片刻都生怕耽误的宋睿辰,轻声劝慰道。
“睿辰,没事,我底子好,就是累着了。”
他显然是哭过了,眼底还隐隐映着血丝,熬得眼底淤青,我看得触目惊心。他近乎是带着哭腔,一顿奚落。
“苏钟离,你有什么事儿不用自己生扛,可以和我分解的啊。还好寺中有位老僧会些医术,替你把了把脉,说是心神操劳过甚,平日压力过大,精神高度紧绷。加之急火攻心,一口气喘不上了,心悸的症状。还好你身子骨还算硬,才没一命呜呼!”
他喋喋不休了半天,添油加醋,连恐吓带威胁地给我一通数落,在疾风骤雨之后,我弱弱开口。
“我就说,我底子还是上乘。”
宋睿辰脸色铁青,随手就敲了我的脑瓜子一记,我眼冒金星的脑袋更天旋地转,我气得生烟。
“宋睿辰,我头本来就晕,你还敲我!”
宋睿辰闻言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上前抱着我的脑袋左看右看,还不忘顺带捋了几把,把我本就杂草丛生般的头发揉成了鸟窝。我忍无可忍,冲笑眯眯,未觉不妥的他咬牙切齿道。
“宋!睿!辰!”
宋睿辰打了个激灵,心虚地抽回占了便宜的手,憨憨一笑,企图萌混过关。我却不吃这一套,抬起一脚就把他踢飞了,踢完趾高气昂地翘起了二郎腿,据高临下的俯视摔了个狗啃泥的宋睿辰,冷哼一声。宋睿辰揉着肩膀捶着腿从地上骂骂咧咧地爬起,委屈道。
“我不就是摸了几把你的头发吗,毛茸茸的,像小狗一样,手感不错。”
我望着大言不惭,还敢在犯罪现场回味的宋睿辰,霎时嗲了毛,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我抄起桌上的拨云,一刀切去,定格在洋洋得意之人的颈脖前三指处,目色平淡。宋睿辰扯了扯嘴角,哭天抢地道。
“钟离啊,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而且,还用的我的刀,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缓缓踱步靠近,讽刺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好吧,既然你嫌我欺负人。”
我稍稍一顿,拨云重重摔在并不光滑的地板上,我反身抽出双刀。宋睿辰瞅准时机,闪身夺拨云刀到手,喜色方上眉梢,两道寒光左右夹击,纹丝不动地架住了他突突跳动的大动脉。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一吹须发,不冷不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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