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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臣(42)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恍思间,张乔延服帖得贴着我的刀去处弹开,痛楚袭来,他强忍着,周身按捺不下哆嗦却夺取了淡漠,只余下阵阵战栗。我不出一言,几步上前上前小心扶起张乔延,只道是。

“冒犯了。”

张乔延虽从我的立场观之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堂堂正正,坦荡认输,面上挂着温文而守分寸的笑,并不计较子虚乌有的面子

“学习了。”

也许,这也是最妥帖的收场。至少往后一段时间,张乔延不会再明面上给我难堪,毕竟伤我八百,不知他是否要自损一千有余呢。

兴许是消受不住,他没再逗留,嘱托我代他向张怀民问好后便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了。而我,也长舒了一口气,在张怀民的地盘让他吃点苦头不过是他自讨没趣,也不会被他的心腹们拿来做文章,添油加醋地宣扬。可若是我应了他的请,就难免有砸场子的嫌疑了。何况我昨日还顶着发烧的保护伞推辞,捕风捉影为狐假虎威,目中无人就棘手了。

我回想了全程始末,都觉得自己挑不出错,这才打了个哈欠,有滋有味地咂摸了张乔延悻悻的落寞身影,一身轻般耸了耸肩,这才心安理得地回去补觉。

一望无际的田野,草木至膝,松松软软,风吹鼓浪。我合眼,暖融融的白日温润了我为刀剑晃得疲乏的眼。一呼一吸,都是无拘束的气息。鞍下坐骑嘶鸣一声,传出好远。我笑着揉了揉放开四蹄撒欢的马儿,前所未有的心实。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今日课业还是挺繁重的,我是随太子的游猎小分队来温习射御之术的。怀揣着滚烫的血液,狠狠夹了夹马腹。

慢悠悠的马儿嘶一昂脖子,前蹄一个高扬,我便被带着飞驰起来,马蹄过处,草木皆为之折腰,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我娴熟地勒紧缰绳,闲适而稳妥地操纵着马头。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并不回头,却变本加厉地一蹬马腹。马儿得应,跑的更欢。我的衣袂被风轻柔吹起,远远看去,好像我不是驭马狂奔,而是即将羽化而登仙。辽远的平坦腹地,加之卖力的良驹,风吹猎猎,好像粗粝的大手,怜爱地抚过我青涩的脸。

劈草而去的我几十步之外的马前忽然闪出一人,高坐马上。我却并不惊慌,而是预料般一个点头,身体后仰,腰腹收紧,微微偏拧右臂,一击挟制住了跑红了眼的马驹。连人带马稳稳停在了距那人一步之遥所在,继而眉眼若隐若现出几分清丽。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怀民。

眼见我有意不停驻,使性子和他争个高下,便策马绕了个盲区的圈子包抄过来截堵我。我隐蔽下不甘,气呼呼地冲他一昂首。

“若不是你座下马百里挑一,料想你要追到太阳下了山。”

想来今日他心情也怡然,笑容比天地还高远。

“卿还是这么不肯认输,行,我与你换马,再公公正正地比上一场。”

我可不是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闻言爽快地从马上一跃而下。望着一动不动佯装望天的张怀民,我一个跺脚,气急败坏地意欲用武力把磨磨蹭蹭的张怀民赶下马。张怀民存心戏耍我,兜着缰绳转了几个圈,一副欠扁的模样。

我只是保持着宽容的笑意,乘着兴头一把扯下了摇头晃脑的张怀民,没好气道。

“堂堂太子,没个正形。”

被我揪住了衣角的张怀民一个趔趄,随机一个鲤鱼打挺,安然落地,发丝纹丝不乱。他还不忘朝我假眉三道,欠扁道。

“卿不明白吗,我不仅待你如部下,还是知己,所以不屑于伪装,因而一片至诚。”

看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我恼羞成怒,却只是剜了嬉皮笑脸的他一眼,面色不改,转而气定神闲地上了马。治他,不急,心气高的人,不屑于争辩,还得是马上定乾坤。

我敛声屏气,适应了一下张怀民这匹线条更为流畅,精瘦的名马踏雪乌骓。然后便利落地一拽缰绳,旋身疾驰而去。名不虚立,此马跑起来几乎没有气息,稳坐其上,只能听得见风声吟哦。风声与草声齐齐,却又参差。无来由的,跃然脑海的是,蹄声如落雪,雪浸乌蹄,一身风霜,施施然踏雪而归。

我手中握着沉甸甸的新打长生剑,张怀民谦虚地表示让我凑合着用,我却摸着格外衬手和欢喜。一念之差,翻掌一拍,剑光一蹴而就。书上读过的,仗剑归来风雨徐,鬓老白马且相依,当时遐想,此下了然,虽无雪,心境却为之相通。只是彼时的我没有预想的是,命运弄人,最后我还是遇上了可,我生命里,那场,并不应景的大雪……

虽已是初秋,但花色还是繁多,踏马而去蹄生香。我耳畔传来隐隐的嘶鸣,我心下一动,却只是埋头狂奔。虽然我上马也有些时日了,可较之张怀民的驾轻就熟,我还是棋差一招。很快,马蹄声由远及近,飘荡过来。

就在马蹄快踏上我的耳朵之际,我左脚一个猛蹬,踏雪乌骓灵敏地跟上我的步伐,状若无心地一个错步,我人马囫囵漂移去一段距离,缓缓回首。如我所料,张怀民的刀起也不是,落也不是,我朝他亮出一个俏皮的笑,主动出击,张怀民撇了撇嘴角,刀一个错手,气势不减。

骏马会心,撒开四蹄就奔赴向张怀民。我从从容地抄起泛着清寒的长生,剑气如虹,此去不期。张怀民心照不宣地递上一式虚空,将我的力道接着巧劲拍了出去,马头挨处顿时一阵嗡鸣。

我冷冷一笑,手到拈来便是一式擒拿,剑锋不客气地生生架住了回刀。张怀民喉结一动,臂上运力,但听硠的一串音符,沿着刀剑接面肆虐而出。我一并刀,游刃有余地推出秋分一式,凛冽的剑气辄倾向松散,化整为零,四散而去。

张怀民流露出意外般的容色,却不迟疑,回敬以贴山靠。玎玲,两股冲劲消弭,余威荡开,两方都是一退。我闭气横刀,不放过空隙,从马上一跃而起,浮光掠影般袭至张怀民面前。张怀民亦然从马上立起,右足一撤,拔高身形,龙渊刀呼呼作响着扛了过来。

刀剑相击,铮铮有声,使人闻之胆寒。一时僵持不下,我们在长风中对视着,良久,俱是一笑。

第三十六章 手刃乌骓

一旁不知何时默然立了三匹马。不错, 此行跟随的还有前几日才得结识的三位东宫将领。我少见的服软,恬然先一步收刀,随即豁达地对着三位笑了笑。我和张怀民两马当先, 想必他们气喘吁吁地追了很久。面上一派心平气和地冲张怀民一颔首,继而转马, 徒留一阵烟尘。

目送我打马而去, 为首的金海晏落落一笑, 向着张怀微微拱手。

“殿下, 臣要去追苏将军吗?”

张怀民略一低头, 眉心皱起,翕然出声。

“不必, 她近来状态不佳, 让她一人静静。不过。”

他忽然噤声,一瞬不瞬地将目光投向了默不作声的黄祈山。黄祁山颔首, 心照不宣般一扯辔头,紧追上去。张怀民见黄祈山远去,叹笑如故。

“让祁山去解她的心结, 再妥帖不过了。能让人从泥沼中全身而退的,往往不是困境本身,而需要另辟蹊径。”

话尽于此,张怀民率领着另外二位,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马而去。

反观发狠策马的我, 鼻尖因为风大而微微发红,风贴着耳侧卷起狂舞的发丝, 轻轻拍打着我因思绪混沌而了无血色, 接近惨白的脸庞,我却浑然不觉。直到黄祁山并马过来, 我这才清醒过来,刻意减慢了速度。

“黄将领,你怎么过来了?”

血液开始回流,四肢百骸的温度也随之徐然回升,于是乎,我扯起一个颇为得体的笑,和和气气地招呼道。黄祁山声线好似高山流水,一时抹平了我心中的褶皱。

“末将只是想来看看苏将军的弓箭,使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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