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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臣(117)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我泪水断线,眼眸破碎,语气悲凉。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都能活下去?”

他手中长剑高速飞旋,画屏为障,折回无数只断剑,刻画无数残垣,城楼上哀嚎一片,他却深潭如斯,淡漠依旧,却斩钉截铁。

“没有,毒已入骨髓,他们意欲杀你,永绝后患,此毒无解。”

我呜咽一声,方欲自欺欺人,却感受到唇上突兀而不合时宜地落下一片柔软。我惊呆,不敢置信地结巴道。

“宋睿辰你……”

暖意一触即走,潮湿撤回,笑意放大,狡黠而欢欣。

“我救了钟离一命,所求一个吻,不算奢求吧?”

他笑意深浓,无赖地歪理天经地义,我却第一次没有反驳,只是沉静如海。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哆嗦着操纵快要砍烂的长剑,扯出一道堪称难看的微笑。

“苏钟离,祝你和殿下,白头到老。”

话说完,他扔掉已成废铁的长剑,夺过城上一人手中箭弓,飒然展颜,然后释然地松了手。我却没有伸手捞回他下坠的身体,只有热泪一行,极度滚烫地随着重力与他同速坠落向不见底的深渊。

他刚刚伏在我耳畔只说了一句,从爬上城墙占领据点,到夺取高地,后援支持上你把控城门使用权还有一段需要填补的空白。成败在此一举,我不过是将死之人,这掩护你的辛苦事情,我不放心别人,那就我来善后吧。

我不再犹豫,心无旁骛地挥刀厮杀,血花在空中炸开数朵,艳丽而奢靡,残忍而痛快。我面无表情地解决掉城头上阻拦我跃进的几个士卒,翻过城墙,一眼锁定了开关城门的机关所在地。诚如宋睿辰所言,几人把守,不远处还有士兵负隅顽抗,搭弓要射。

一时间,数道将行的弧线瞄准了我,我必死无疑。我却眉眼轻佻,只是置之一笑,继而不顾一切地欺身而前。目标只有一个——城门的控制权。

众人望向我的眼色皆有一刻的怔忪,却还是绷直了弓弦,剩下不多的高级指挥官中,一人手臂高起,就要落下,却见人头攒动的垂直城下一支箭凌空飞射,风驰电掣,以撕裂空间之势,射穿了指挥官摇晃的头颅!

我微微一笑,是了,这是宋睿辰最后的遗言,他说,他爱我,你,随意。

第一百章 拨云不见日

我笑的很淡, 但是泪水很咸。无论如何,一箭断了云国守城军全部抵抗的念想,残存的斗志亦被我长马刀抡起所带厉风挥灭。

我冷面疾走, 畅行无阻地穿过已然失魂落魄,落荒而逃的小兵, 手中的长马刀滴落还未失温的血液, 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蜿蜒出千回百转的曲线。

任周身人头掉落, 血流成河, 我面不改色。敢靠近的士兵越发少了, 而我目光阴翳,目光寒薄, 越过周遭的喧嚣与生死角逐, 定定锁住把控城门落闸的将领。

那几刻之前威风凛凛的将领早已吓到魂不附体,在我走近的脚步声里方寸大乱, 战战兢兢地摸向了腰间的刀,却迟迟不动。我站在来来往往奔走疾呼却视我如未睹的兵卒们,众人皆醒我独醉。

心下冷笑, 面上却是平和的。远方的乌云滚滚而来,烽火台被浇上血红的云彩,洗刷血腥的结局却还未到。长马刀闪烁烁之光,如淬如洗,秋霜不远, 杀气掠高台。

那将领深深叹息,敛衽抽刀, 顶着我不温不火的打量, 艰难地昂起头来,眼底流露出视死如归的情绪。我欣然颔首, 将死之师,更显出其气节,对于这样的大义之辈,我的刀,一向快些。

来刀点上我崭新却血色斑驳的长马刀,逆着我的刀锋向上攀援,生生摩擦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颤之声,疾痛惨怛,磔磔云霄间。

我眉目微寒,眸光稍沉,摇动刀柄,反压下去,回转身体,如同翻滚一般劈胸而刺,那人躲闪不及,被一刀刺下城去。虽惧但迎,虽死不凄,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人物,一声不吭。

风声扑面,我一惘然,却听得身后凭空起风,赶忙俯仰,长马刀在背手处旋转一周,我如鱼出水腾跃,扭头就是一式倒劈山,劈面双刀相迎。

我看清不善的来者,笑着摇头,目色陡然狠戾。两刀相交,难舍难分,刀来刀抵,绕我长刀一沾龙抬头,刀去刀追,不留余地破衣衫。

血洒成渠,愁云惨淡万里不凝,斜阳残照,我拍刀而起,易如反掌。

那人冷哼一声,轻蔑出语。

“一介女流,意图灭我云国,瑾国那老皇帝,莫不是昏了头!”

我却不怒反笑,和和气气却杀气乍起,毕竟,上一个打出这样狂妄之语的人,坟头荒芜。

长马刀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意气,转而阴毒刻薄,无孔不入,劈破天灵。那人骤不及防被挑起一块甲片,我勾起阴鸷的一抹笑意,刺穿那厚实的甲胄。

他大惊失色,收拾起满溢的惊惶咬牙横刀成十字,妄图架住我的猛追之势与千钧之力。我却高深莫测地展颜,眉目舒缓,喟叹成云,浅浅低吟。双刀我用腻了,你如此班门弄斧,岂不是,自寻死路?

可惜,有些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大喝一声,使那人虎躯一震,却不明所以,双刀保持着严防死守的姿势,我却意味深长地斜看如临大敌的他一眼,劈心纵去。

刀锋迤逦而行,以暴虐之姿,砍过冲击面门的逆风,哐当一声戳进坚硬的地面,金石之声贯穿耳膜,震得人心发慌。我正中下怀般微微笑着,却脚步凌厉地踏上窄窄的刀柄顶端,借力上跃,如羽化登仙,飘然乘风,凌空反手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厉声出刀,一剑封喉。是赵延勋踏刀作引,却是我个人的手笔。

那人大意却追悔莫及的惊诧模样凝固在令人作呕的脸上,好似京城笔法最为纯熟的画师的封山之作,精美绝伦,永死也永生。

我轻巧非常地挑着那人死透的尸体落地,没有杂乱的声响,面色云淡风轻,或者说是不以为然。我轻啧一声,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那人的尸首,定定望向四周噤若寒蝉的残兵败将,波澜无惊。

瑾国的后部军也爬上来不少,控制住了局势,而我这一剑,显然定了乾坤。

我施施然曳刀近了那机关处,面色冷峻而严肃地环视簇拥的手下部将,以及心悦诚服却自惭形愧的敌人,狠狠闭了闭眼,继而稳之又稳地摁住冰冷的机关,徐徐使力,冥冥之中,虚空有多余的力量覆上我的手背,是宋睿辰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泪流满面,哭到折腰,刀却震荡。就在众人见状自觉垂头避开视线,缄默到鸟声可闻的境地里,温热的手心抚上我冷透的手背,全然包裹,不分彼此。不是错觉,不是做梦,实实在在,有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了我。

我讶异地从悲伤中抽离,抬眼望向那骨节勾勒出线条,手背宽大而手指纤长的人。心一点一点填满,稍稍找回气力,我目光沿着手臂向上,与我四目相对,是张怀民。

“城破了,我们,做到了。”

我却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泣极而喜,笑得无力而宽慰,如释重负却压抑至极。

“对,我们做到了。”

我和张怀民携手并立的模样,刻在人前,再难磨灭,我却觉得心有空缺。

失去,得到,再失去。

我深呼吸,偏头看向始终目视我的张怀民,他目色温柔到一败涂地,我却有些失落地低低道。

“怀民,你说,如果你的得到建立在了别人的失去乃至死亡之上,你还会选择头破血流吗?”

张怀民闻言并未怔忡,而是心领神会般轻笑,然后认真地揽过我倾颓的肩膀,将我带到瑾国军已然换血驻守的城楼之上,极目远望。

“钟离,你瞧,这山河华章,是不是赏心悦目?”

我心不在焉地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敷衍着道。

“是啊,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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