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垂眸低着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名上校准备将手里的资料扔在对方身上的时候，突然被攥住了胳膊，他回头，就见一名黑发虫族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想缩手，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

上校瞅了对方一眼：“你想干嘛？”

顾奕看了一眼身前的段亦，又扭头看了一眼这名上校，“他来这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名上校并不是个爱惹事的，见到顾奕后也不打算纠缠下去，沉着脸：“那你松手。”

顾奕松手。

那名上校甩开了胳膊，将手里的资料丢在地上，对着段亦嗔斥一声后，踩着那些文件出了门。

段亦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他仍旧兢兢业业地从地上捡起文件，抬头就看见顾奕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能站起来吗？”

那一刻，段亦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过了两秒，他搭住顾奕的手，借力往上一拉，站了起来。

段亦：“谢谢。”

顾奕的目光在这名军雌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对方划了一道伤口的右手上，眉头拧紧：“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不、不用......”段亦还没说完，手上的文件便被对方接了过去，顾奕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朝旁边喊了一声：“克里斯，你过来一下。”

克里斯立刻走了过来，顾奕将手里的全息文件往对方怀里一堆，“把材料送到队伍里去。”他身旁的段亦“哎”了一声：“你——”

对方忽然回头，那眼神让段亦猛地一愣。

顾奕拉着对方来到了旁边的医疗柜前，从柜子里取出酒精纱布，然后帮对方上药，整个过程段亦只是任由对方帮他包扎，最后看着手掌上缠着的一截绷带，轻声对顾奕道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顾奕麻利地将面前的医疗箱收了起来，这时旁边突然传来菲特的声音：“顾，你在干嘛？”

顾奕扭头，见菲特朝他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旁边的段亦身上，有些意外：“段上校？”

段亦额间挂着汗珠，忙将手从顾奕的手里抽了出来，朝对方笑了笑：“菲特少校，好久不见。”

“是啊。”菲特有些不太自然地咧了一下嘴角，目光从段亦的手上移到顾奕的身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对了，顾，我来是想告诉你，两分钟后我们小队要和成员互相见个面，就在指挥室旁边的一号会议室。”

“好。”顾奕点头。

“我叫段亦。”段亦友好地朝顾奕伸出一只手，“你呢？”

这时，顾奕的目光忽然经过不远处的凌琛身上，却见对方也在看向这边，接着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

“顾奕。”顾奕笑着握上了段亦的手，恰到好处地松开。

段亦表情凝滞，“顾奕？”

顾奕顺手将面前的医疗箱收了起来，闻言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没什么。”段亦从恍惚中回过神，“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像我之前的长官，有些熟悉。”

顾奕朝段亦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心底却泛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心酸，特别是当他看到曾经跟随自己的军官现在的处境之后，心中愧疚更深。

所以他必须完成自己先前立下的计划，找出凶手，并在所有最糟糕的事情都还没发生之前剿灭第一星系所有的域外海盗，还他们一个安宁生活。

两分钟后。

顾奕坐在了一号会议室的桌子前，看了一眼对面端正坐着的菲特和克里斯两位军官，静默片刻。

然后他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挑眉道：“怎么就你们两个？”

菲特朝顾奕身旁指了指，“那不还剩一个？”

顾奕转头，见段亦一手托着下巴，正默默地看着他发呆。

顾奕：“......”

“本来我们这个队伍就只有五个虫，剩下的十五个队友分为三批，分别行动，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坐在一起。”菲特说。

克里斯摸了摸后脑勺：“那还有一个呢？”

菲特叹了口气，“队长是凌上将。”

这回所有虫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段亦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凌上将为什么要把我从后勤组调过来？”

菲特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我也很好奇。”

克里斯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以前见面吵架是因为有顾上将，凌上将见到他就来气。”

“明明是你们——”段亦忍不住质问，“和顾上将有什么关系？”

“好了，都别吵。”顾奕坐在那里，看向菲特，“凌琛呢？”

菲特撇了撇嘴：“凌上将说他还有要务处理，没空。”

顾奕挑眉：“所以这个见面会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向四周望去，鸦雀无声。

克里斯忽然开口，“没有意义。”

“是的。”菲特点头。

“我不明白。”段亦忽然开口，“既然凌上将这么讨厌顾上将，又为什么要替他照顾我们这些军雌，还给我们立功的机会？让我们在银翼基地自生自灭不好吗？”

“讨厌？呵呵......”克里斯突然接了话茬，语调微扬，“不过就是平常对待下属苛刻了一点，平常让他收敛点儿，天知道以顾奕的性格曾经得罪了多少虫？反观顾奕呢，每一次都对凌上将各种针对，颐指气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们有仇似的。”

克里斯还没说完，段亦就忍不住敲了桌子：“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了解顾上将，所以也无法理解他的苦衷。”

这句话一说出来，顾奕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声，引来旁边虫一片目光。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有什么苦衷。

不仅是顾奕，对面那两名也非常好奇，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见段亦打开手上的全息腕带，在所有虫面前放出一段文档投影，沉声道：“这是很久以前，凌琛给顾奕评定的成绩单，C级。”

菲特看着那只成绩单，皱了皱眉，“这......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段亦收起投影，看向对面：“是，你们当然没听说过，那你们更不知道，当初顾上将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考到银翼基地01编，结果每一次任务凌上将都把他丢在队伍最后，一连就是十几年，那你们又知道对于一个满怀希望的士兵来说，每一年都被评为C，每一次训练都被打到带伤，每一次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对方都被无情地训斥回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请问还有什么比否定一名学生更伤自尊？这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克里斯皱了皱眉：“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菲特喃喃：“我来得晚，只知道后来的事情，原来凌上将曾经还是顾奕的直系上级？”

顾奕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惊讶于他从前竟一直都不知道段亦这么了解他的黑历史，还在他自己面前这么义愤填膺地说了出来，差点让他一张老脸没地方搁。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尴尬，再任由对方扒下去估计连裤衩都不剩了吧。

他抬眼看向段亦，以前真的没看出来，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忠心于自己的副官。

菲特有些无奈地看向段亦，“你先冷静一下，我相信凌上将这么做有他的理由，而且顾奕最后不也成了首席指挥官？”

“那也是他凭自己的努力，”段亦说，“况且在那之后凌琛也没少向议会投诉过他，好几次否了指挥官的决策，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圈出方案里那些无关紧要的瑕疵，他以为自己是谁的老师？”

话音未落，顾奕就听见身后的门发出咔哒一声响动，心底一沉。

顾奕转头，就见会议室的门大开着，凌琛身姿挺拔地出现在门口，身上的作战服将他的劲瘦精悍的线条勾勒地淋漓尽致，抬起黑色军靴走了进来。

顾奕觉得自己就要无法维持礼貌的微笑，喉咙里貌似卡着一段无法言说的音节，他的目光追随着对方柔软的短发，到那副几乎能让虫沉沦的精致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