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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帝被迫内卷(35)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转过了年,天气暖了几分,盛放了月余的寒梅也逐渐凋谢,留下满地的残花。江维桢提过要打扫,齐让却坚持让它“零落成泥”,现在瞧着,倒是给这空落落的院子添了几分萧索。
“就说要打扫吧,”江维桢从殿里出来,见齐让盯着地上的残花发愣,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你们这种从小读多了书的人,看见这种景色搞不好就要伤感。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为赋新词硬说愁?”
“为赋……算了,”回过头对上那张没心没肺的脸,齐让纠正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感慨,“有时候还真是庆幸外祖当年同意你去学习医术。”
“那是因为我自小立志要从医,不然就凭我的聪明才智……”江维桢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下,“考个状元肯定不在话下。”
“嗯,不在话下,”齐让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许戎今天这么久才睡着?”
“一沾枕头就着了,看得我都困了,跟着睡了一会,”江维桢目光扫过旁边的小桌,“谁来了?”
“新帝,”齐让淡淡道,“来问许家的事儿。”
江维桢没怎么意外,顺着问道:“刚说新帝是为了许家的事儿来的,所以他打算如何处置许家?”
“许励把北奚送的东西尽悉送到了鸿胪寺,所以……”齐让道,“就此掀过。”
“这小皇帝真就不怕许励暗中跟北奚有什么危害大梁的勾当?”江维桢讶异,“况且这许家是你的岳家,这不是清除你在朝中势力的最好时机?要是换了别的皇帝,别说许励一个,这朝中上下,但凡跟你沾了边的,都可以趁机清理出去,他居然连许励都不动?”
“他打算留了许励作饵,趁机看看北奚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回想起刚刚的对话,齐让的语气有些感慨,“他说他不能因为怀疑就要一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命。”
江维桢虽然行医,但久在军中,又自小因着齐让见惯了前朝后宫的阴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尤其是从一个本该杀伐决断的帝王嘴里,不由沉默了半晌,才勉强开口:“这小皇帝还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
“派人继续看着许府,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齐让缓缓道,“北奚那边,就要外祖多费心了。”
“这倒算不上费心,哪怕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父亲也没对北奚放一点心,尤其他们这个新主继位后,召民垦田、休养生息,现在又主动给大梁加岁贡,看起来安分,怎么想怎么都像是贼心不死。”江维桢近几年常在北关,难免要和北奚有所接触,提起来忍不住皱眉,“留下许励作饵也是件好事,也省的北奚突然发难,我们没有一点准备。”
说到这儿,他突然扭头看向齐让,“新帝居然连这种事都来找你商量……是真信你不想再要皇位了?”
“他……”齐让靠在软椅上,看着头顶的太阳,眯了眯眼,“或许跟我一样明白了一件事。”
江维桢伸手去倒茶的手顿了顿:“明白什么?”
“想坐上这皇位容易得很,”齐让缓缓道,“但只有朝堂安宁,江山稳固,才能坐得稳。”
江维桢愣了愣,觉得自己听懂了齐让话里的意思,却又感觉其中又夹杂着自己没法理解的深意,再想问下去,却又不知道要从何问起,捧着刚倒好的茶看着齐让,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齐让也不在意,顺手从江维桢手里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而后长舒了一口气,开了口:“去乾州的人回了吗?”
“还没,”到了嘴边的热茶被这么堂而皇之地截走,江维桢刚想发作,回头瞧见齐让老神在在的样子,只好认命地给自己又倒了一盏,顺利喝到嘴里后才开口,“不过韩应前几天偶然听说了一点,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事儿,一时忘了和你说。”
齐让掀了掀眼皮,侧目看他:“什么事儿?”
“咱们新帝在乾州的时候,有几个成日里一起玩的当地富户家的公子哥,也跟着一起回了都城,安置进了宿卫府。这几个在乾州就是有名的纨绔,进了宿卫后更是成日里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宿卫那几个统领最开始还看在新帝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江维桢放下手里的茶盏,轻轻哼了一声,“这几个畜生在当值的时候喝了酒,当街调戏路过的姑娘,逼得那姑娘跳了河,还好被救上来了,但也闹到了京兆尹那儿。”
齐让皱了皱眉:“这几个畜生叫什么名字?”
“记不太清了,”江维桢想了想,“好像有一个姓……唐?”
齐让看着他:“唐思?”
“好像是这个名字,”江维桢有些奇怪,“你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齐让垂下眼帘,遮蔽了眼底的情绪,“偶然听过……”
前世新帝继位后,一手提拔了几个心腹,其中一个就叫唐思。
“这小畜生在乾州就这么有名?”江维桢倒是没多想,自是有点惊讶,“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齐让摇了摇头没接话,自顾思索了一会突然又问道:“所以此事怎么了结的?”
“因为那日他们是在闹市上生的事,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汇聚在一起将京兆尹围得水泄不通非要个说法。宿卫那几个小统领可能也是受够了这几个混蛋,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更是抓紧摆脱关系,还义正言辞地建议京兆尹从严处置,”江维桢道,“那京兆尹是前些年经殿试入的官,你挑的人嘛,公正严谨,最痛恨这样的事儿,又有这么多百姓在旁,所以最后判那个唐思是主犯秋后问斩以儆效尤,其他几个各处流刑。”
齐让沉默了一瞬,转过头看他:“新帝那儿什么反应?”
“送去仁明殿的案卷当日就批了,除了准许的批复,多一个字都没再提。”江维桢耸了耸肩,“据说当初新帝带他们来都城,把人安置在宿卫的时候是许了不少的好处,登了基就忘到了脑后,这么久了连面都没见过。仅凭着过去那点吃喝玩乐的交情,还指望新帝为了他们违背律法?”
齐让应了一声,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他亲手将一切推向了和前世迥然不同的走向。
但有些事多少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察觉到他的沉默,江维桢偏过头看了一眼:“怎么?”
“没事,”齐让摇了摇头,“就是很难想象,新帝在乾州的时候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成日厮混在一起。”
“说起来倒是,”回想起先前和齐子元几次三番的接触,江维桢也有点疑惑,“这新帝还真是和以前传言里听过的一点都不一样,就好像……”
“好像换了个人。”
“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话说了一半,江维桢猛地坐直,扭过脸去看齐让,“你……”
“我怎么,”齐让淡然回视,“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
“我就说,”见他面上并没有异色,江维桢放心地靠回软椅上,“好歹是先帝的亲子,御封的藩王,身边侍从护卫不知道多少个,成日里寸步不离地跟着,哪那么容易就换得了人。”
“是啊。”
齐让拿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让,”江维桢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也跟着喝了口茶后才缓缓开口,“先前我就和你说过,我解得了毒,也能养好你的身体,却治不了心病。”
“我知道,”齐让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语气淡淡的,“你说过不止一次,思虑过重,于身体无益。”
“知道就好,”江维桢说着,又忍不住摇头,“其实不止现在,就是你中毒前……我也知道你自幼就视大梁江山和天下百姓为己任,但有的时候执念过重,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执念过重……”齐让低声重复这四个字,“确实是执念过重。”
“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可以跟你那弟弟学学,”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江维桢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同样是当皇帝,他可比你当日要自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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