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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帝被迫内卷(31)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我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最起码应该是我先遇到那个……”齐子元说着,抬头看向齐让,“像淑德皇后这样会让皇兄念念不忘的人。”
念念不忘?
“其实我和阿瞳的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齐让沉默了一会,终于开了口,“我母后早逝,外祖家常年在北关,许家是父皇为了保证我能顺利继位而选的助力。后来父皇驾崩,我继位的时候只有十三岁,群狼环伺下,这桩早就定好的婚事便是我的保障。至于所谓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齐让轻轻笑了一声,“直到大婚,才是我和阿瞳的第二次见面。”
齐子元怔了怔:“那……”
“为何不续娶?”齐让敛眉,看着齐子元的一双眼格外幽深,“因为后来我不再需要拿自己的婚事当做坐稳这皇位的筹码。”
听出了那话里的深意,齐子元慢慢坐直了身体:“皇兄……”
“生在这天家是有许多无可奈何,”齐让打断他的话,“所以要把这天下牢牢地攥在手里。”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微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缓缓开口,却字字坚定。
齐让看了他一会,抬了抬下颌:“都要凉了,还继续吃吗?”
“吃。”
齐子元说着,又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一份扁食吃了小半个时辰——大都是齐子元在吃,齐让看着。
到最后却也还是在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勉强吃下了一个,因为齐子元坚持要讨个好彩头。
陈敬带人动作迅速地收拾了桌案,又送了新茶进来,殿门刚关上一直不见影踪的韩应又提着食盒进来:“太上皇,该喝药了。”
还没等齐让开口,又适时地补了一句:“江公子出门前专门嘱咐过,说太上皇少喝一口他都能从脉象上看出来。”
齐让:“……”
喝了许久的药,其实也不差这一碗,他刚要应下,齐子元已经起身将食盒接了过来,捧出药碗放到跟前:“皇兄……”
“好。”
齐让接过药碗,将齐子元的神情收入眼底。
那是和刚刚得知自己要独自在永安殿守岁时差不多的表情。
好像在他眼里这些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格外地不可接受,所以那双眼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可怜、同情,还有极尽可能地想要帮着分担点什么的小心翼翼。
齐让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空碗立时就被接了过去,跟着一盏水递到了手边。
齐让接了水,浅浅喝了一口冲淡口中的苦涩味,还没等放下水盏,又有一盘蜜饯送到了面前。
“皇兄,”见齐让喝了水,又吃了蜜饯,齐子元稍稍放心了一点,仔细打量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不然你先休息一会?”
齐让抬眼看他:“不是要守岁?”
“可以先小憩一会,”齐子元道,“到时候我叫你。”
其实齐让确实是有些倦了。
体内残毒还在,即使成日里有各种药材进补着,他的身体也还是虚弱的很,只是他也并没有什么睡意——重生以后,他变得格外少眠,江维桢想过各种的办法,最后只留下一句,思虑太重,无药可医。
但是这些也没什么必要告诉齐子元。
所以齐让应了声:“也好。”
简单地梳洗后,齐让换了身轻便的衣袍,歇在了软榻上。
齐子元窝在旁边的软椅上,借着昏黄的烛火,皱着眉头翻看一本据说是江维桢给许戎找来的话本。
察觉到榻上投过来的目光,他抬起头,懵然地朝齐让看过去:“皇兄你睡不着吗?我去点安神香。”
“不用。”
齐让收回视线,慢慢地闭上眼睛。
殿内格外的安静,让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变得格外鲜明。
先是听见软椅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后,安神香的味道在鼻息间弥漫开来,然后又是一阵轻响,先前离开的人又坐回了软椅上,继续翻看起手里的话本。
书页翻动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浅的呼吸声。
齐让睁开眼,扭过头朝身边看去。
信誓旦旦要守岁的少年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瘦高的身形在狭窄的软椅上缩成小小一团,头微歪着,眼帘轻阖,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明明已经是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却就这么窝在前任皇帝的寝殿里,睡得香甜而毫无防备。
齐让凝眸看了他一会,半坐起身将身上的薄被盖到齐子元身上,又躺回软榻上闭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地竟也生起了一点睡意。
第二十七章
再睁眼已经是新的一年。
天还未见亮,仁明殿已经一片忙碌,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暖阁,让还迷迷糊糊的齐子元逐渐从梦境中抽离。
“陛下,”见齐子元慢慢坐起身,陈敬总算松了口气,“今天是元朔日,待会要去祭祖,接着还有大朝会。”
“记起来了,”齐子元揉了揉脸,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后知后觉道,“朕不是在永安殿和皇兄一起守岁?”
“起初是在永安殿的,后来陛下睡着了,”陈敬回道,“太上皇见陛下睡得正熟,就没让奴婢把您叫醒,安排了御辇将您接了回来。”
“还说让皇兄休息,到时候叫他……”齐子元掩面无奈,“居然自己睡着了,一路折腾回仁明殿都没醒。”
“太上皇说陛下在永安殿待过了子时,就算一起守岁了,”陈敬适时接话道,“让陛下不用懊恼。”
“皇兄他……”齐子元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好,皇兄说算就算。”
说完话,他轻轻拍了拍脸,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梳洗更衣吧。”
熟悉的玄衣纁裳,配十二琉冕冠,齐子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又回到了登基那日。
流程和那日也差不多——先去敬拜周太后,然后祭告天地宗社,最后是朝仪和宴饮。
不一样的大概只有齐子元。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褪去了最初的茫然和惶恐,游刃有余地适应起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即使是这样盛大而隆重的场合,也可以波澜不惊地穿过文武群臣,走向大殿中央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迎接万众瞩目。
因着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元朔日,大朝会的规模更胜于以往。
都城内凡九品以上官员、都城外各州郡的长吏还有周边番邦遣来都城的使团尽悉到场,按照品阶冠服列位,甚至还设了纠仪御史在旁,监督百官仪态品行——百官如何不得而知,迎着炯炯的目光,齐子元倒是全程连呵欠都没打一个。
繁琐的流程一项接一项,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彰显大梁国力强盛,四海咸服,万国来朝。齐子元坐在龙椅上冷眼瞧着,莫名觉得有点讽刺。
别说朝内朝外暗藏了多少波云诡谲,就是这表面的平和与兴盛,也还是得益于齐让在位十余年的励精图治。
最后却是自己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半路皇帝坐在这里,接受这声势浩大的拜贺。
“陛下!”
思量间不自觉就走了神,直到陈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子元才回过神来,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看见了不知何时离了席捧着酒盏立于阶下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加上一身分明的异族打扮,还有他刚刚离开的席位……
齐子元微挑眉眼,缓缓开口:“原来是北奚使。”
“大梁皇帝陛下圣安,”北奚使臣微微躬身算作行礼,“我主倾慕陛下已久,特使下臣代为献上心意,以祝大梁皇帝陛下千秋万代。”
说着,一口喝光了盏中的酒,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向了齐子元。
这使臣居然长了一双绿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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