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间，活人的气味顿时流出了指缝，飘散在夜色里。

陆风看到鬼头的鼻子动了动，当即抓住卫流锦的后脖子，一手牵住曲冉冉，迅速往后撤开。

鬼头已经重重砸在方才几个人站的地方。这鬼东西看着面目可憎，实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悍。

曲冉冉只觉得一股罡风刮在脸上，混杂着各种破碎的细小石头。

陆风松开她，挥剑向下劈出几道剑影。落在鬼头的四周，牵扯住了它的行动。

趁着这个机会，陆风依旧拖拽着卫流锦的后衣领，转头对曲冉冉喝道，“快走！”

曲冉冉看了一眼被陆风提在手上的卫流锦，这会儿的卫流锦年岁不大，圆圆的一张脸上涕泪纵横，说不清楚到底是被吓哭的，还是被风吹的。

陆风这会对卫流锦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提在手里纵身飞奔，也不给她加一层结界，任凭卫流锦被罡风摧残。

曲冉冉忍不住又多看了卫流锦一眼，她后衣领被陆风抓住，整个人就和被倒提着脖子的鹈鹕，满脸涕泪，神情呆滞，两只脚偶尔晃荡那么两下。

陆风并不在乎卫流锦舒适不舒适，偶尔投过去一眼，看到她脸上，也是满脸的埋汰。

她哭得稍微大声了点，就被陆风喝止，“哭什么！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你还哭！”

卫流锦的哭声被陆风这么一喝，顿时掐断在了嗓子眼里，化作了两声呜咽。

曲冉冉看了一眼，没那个兴致继续看他们这么一来一往。脚重重的蹬在粗壮的树枝上，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眨眼间就飞了出去。

陆风只见到眼前碧影一闪，身旁就已经没人了。他看着前头的影子发呆。

“那个姑娘她跑了，是不是把我们两个丢下了？”

手里提着的卫流锦看着曲冉冉已经远去的背影道。

陆风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燥，他剐了卫流锦一眼，卫流锦被他吓得一缩，不敢说话了。

卫流锦感觉到身后的变化，她微微侧首往后看，见到陆风已经追了上来。

“你方才是做什么，速度那么快？”

陆风问。

“不是你让我快走的吗？”少女满脸奇怪的看着他，言语里全是无辜和疑惑。

这话的确是他自己说的，被这么一问，陆风竟然无言以对。

曲冉冉知道他想什么，她一来这个世界，就是被陆风的父母收养的孤女。收养一个孩子，陆风的父母自然也没做菩萨大善人，白白收养。而是自小教导要跟随陆风。

曲冉冉不是什么真的小孩，内里完全是成人的芯子。陆风父母教导的那套，左耳进右耳出，半点都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她在人前做的功夫到位，至少别人包括陆风在内，看到的全都是她一心一意为了陆风。

不过现在她不怎么耐烦装了。

曲冉冉心里不耐烦，但看向陆风的眼里脉脉，满是柔情。最终他只能抿抿唇，换了个话题，“这鬼王跟在后面，不知道还要跟多久！”

“还有你！”

不等曲冉冉说话，他又看向手里提着的卫流锦，“好好的，你跑到万鬼谷里，是想要害死我们几个吗？”

他们几个不过是出门在外办些事，和手里这丫头碰上。这个月是鬼月，鬼界大门一年一度大开，和活人的世界相通。

死人和活人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而修士们除非打的什么别的目的，否则不会干涉死者的事。整个七月在夜里都会小tຊ心，免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而这个丫头就是胆大包天，趁着他们夜里出来办事，特意话语间把他们引到别处。那时候事情已经办完了，难得几分闲情逸致，让陆风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丫头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把他们给带到了鬼界的地上。

说起来可恼，七月的时候，鬼界和人界相同，地界也在某些时辰，微妙的相互重叠。这意味着，他们进来容易，可是该怎么出去，就两眼一抹黑。

曲冉冉看着陆风脸上怒火更甚，恨不得把卫流锦给生吃了。而卫流锦在他的手里，和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

她很疑惑这俩到底是怎么爱上的，尤其卫流锦，这世上还真有女人喜欢对自己呼来喝去，当做负担的男人？

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陆风不会爱她，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她攻略，既然不能。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陆风的父母教导她十几年，全都是怎么为陆风全心全意奉献。而陆风对她的殷勤和献好，也全都是照单全收。

男人在感情上的偏好，就和吃饭上的喜好一样。全是他自己的道理，就算再使劲，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曲冉冉自小就是美人，既然是美人，自然是受到的是美人的待遇。周旁人的喜欢还有各种殷勤羡慕嫉妒，是她见惯了的东西。怎么去讨别人欢心，不是她的长项，同样也不是她的爱好。

她对陆风做的那些，全都是头回。结果回头换来的是‘我对不住你’，曲冉冉回想起来，全是咬牙切齿。

“现在快走吧。”那张精致的面孔上难得没有了笑容，冰霜冷雨的开口，“现在就算杀了她，也没什么用。”

陆风还是头回见到她这模样，平日里她在他面前，不管他心情如何，她总是笑着的。那张脸上似乎只有笑这么一个表情。现在她脸上冷下来，让他颇有些始料未及。

曲冉冉看向被陆风提着的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那张脸也到了跟前。

“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她的问话比起陆风不知道温和多少，但卫流锦看着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卫流锦看着妍丽的眉眼一点点的靠近，她喉头发紧，

“看来是不知道了。”

曲冉冉不记得自己和这俩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努力回想，只能想起那么一丁点，而且还模糊不清。

对此，曲冉冉并不着急。既然有那么丁点记忆，那就说明，这一次她是躲过去了。

此时吹来一阵风，风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尸臭。

同时而来的，还有背后骤然呼啸的罡风。

“糟了，追来了！”陆风抓起曲冉冉腾身跃起。

下刻他们原先站的地方被击中，轰隆一声巨响，尘土漫天。各种灰土混杂着石头和枯枝断叶，从头顶上砸下来。

陆风两手都拉着人，腾不出其他精力来支撑结界。被结结实实砸了好几下。

混乱中，曲冉冉见到鬼魅的身影在落下的灰尘泥土里穿梭。她见到一只红衣厉鬼已经悄悄潜伏到了陆风的手边。还没等她示警，厉鬼的尖爪刺入了陆风的手臂。陆风吃痛，下意识放开。

原本手里提着的卫流锦，顿时落到了厉鬼的手里。

卫流锦放声尖叫，厉鬼红艳艳的指甲在她的脸上滑过，落到了她的心脏所在的位置，满脸都是贪婪。

曲冉冉俯冲下去要去拉，肩膀上却被施加了另外一股力道，回头一看是陆风。

陆风对她摇摇头，自己纵身一跃跳下去救人。

已经有人代劳，曲冉冉也不坚持跟下去，不过她在后面将意图从陆风背后袭击的恶鬼一一斩杀。

红衣厉鬼见到有人来抢，干脆径直往少女的心脏位置挖下去，然而下刻厉鬼就被追来的巨大鬼头给生生撞开。红衣厉鬼被鬼头的那股力道撞成了两半，手里的人也飞了出去。

曲冉冉趁机要去把人捞回来，身形才一动，原本四周的裂缝遽然平静，原本腐浊的空气里腾起了那股青松雪浪的味道。

第3章

那雪浪青松似的味道，丝丝缕缕的穿插在腐臭味十足的空气里，若是不仔细，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曲冉冉对这股气息记忆深刻。毕竟那种拼尽全力，也要将她拉出来算账的气势，想要忘记也难。

更何况，仔细算算，这儿离她二周目开场也没有多久，上周目结尾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