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那个位置上的人就走了。

陆悠悠走过去，先“哗啦”一下，摆开了一副简易灶。这灶台是之前生死村的村民送的，不是很精致，土里土气的，只有一个孔洞可以架锅，另一边，空了一块地方能供切菜揉面用，方方正正，平平板板。

陆悠悠“啪啪”地往那块平板地上摆东西——油盐酱醋、鱼肉蔬菜，砧板菜刀，又往地上放了老大一桶水。

乱红尘在陆悠悠的直播间里有探子，她要“当街开伙”的事儿，这会子已经传回了帮里，“当街开伙”很有些“当街开火”的意思，帮里的人都有种奇异的兴奋感。敌对搞事么，要的就是对方反击，我方把她压下去，然后对方再反击，我方再反压，来来回回次次我赢，才有意思么，所以，幽烟一缕有动作是好事，所有人都等着后续，一大堆人守着帮派频道催着探子报动静。

听到探子回报幽烟一缕真当街摆开了要烹饪的架势，一堆嘲讽加质疑的：

【帮派】狂舞：这年头还真是有人脸皮厚，就游戏里那些个烹饪技能，噼里啪啦一通系统操作都敢拿出来当街秀。

【帮派】我乱红尘：实在没事做了呗。

【帮派】众人：哈哈哈哈！

陆悠悠摆完了水桶，开始往身后的地上插0级的枪，一根两根三根，两相交错，架起了一个三角撑。

探子往帮派里实时传报：

【帮派】我就看看：她架起了一个架子，不知道干什么用……

陆悠悠往架子上，“啪”的一下，挂上了一头羊、

探子继续传：

【帮派】我就看看：她往那个架子上挂了一头羊，整的，完完整整的一头羊！

陆悠悠掏出匕首。

探子尽心尽职：

【帮派】我就看看：她掏出了匕首，就她之前那把零级的系统赠送，她从水桶里舀出了一大勺子水，“哗啦”一下从匕首顶上浇下去了，她——特么，啊啊啊——她一匕首从那头羊的后腿上面，片下来这么老厚、这么老长一条肉！卧槽，还有血，血就从那肉上面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血腥、太血腥了！

【帮派】狂舞：……幽烟一缕不会是疯了吧？当街对着头死羊发泄怒气？

【帮派】老六：我怎么觉得后背上有点凉……

【帮派】狂舞：她又没砍你，你凉什么？

【帮派】老六：我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句古地球古语。

【帮派】狂舞：？？？

【帮派】老六：杀鸡儆猴……

【帮派】狂舞：……

【帮派】众人：……

***

陆悠悠也感觉到了周边的变化。她摆出简易灶台的时候，来来去去的人多是斜上一眼，没有停步；她架起一整头羊时，边上有人开始驻足；她把羊后腿肉片下来时，那些驻足的，又齐齐往外退了一大圈。

她分析了一下，大概是星际时代的人喝惯了营养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原始的食材处理法吧。这挺好，这样的话，她接下去做的那些，绝对能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她肃了肃容，“啪”的一声，把片下来的整条羊后腿肉砸上了砧板，转了转匕首，往边上一插，换了菜刀在手里——菜刀没匕首快，但菜刀分量足啊，刀刀下去，简直是“夺夺”有声。果然，声音传出去，远处也开始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陆悠悠没停手，“嚓嚓嚓”的，就把羊腿肉给切成了小块块。这还不够，她伸手进背包里掏了掏，又掏出老大一堆羊腿肉来，也一起“嚓嚓嚓”的，都切成了小块，装在脸盆大的容器里，足足装了好大一盆。

她的直播间里旁观得起劲，刷屏热烈：

【弹幕】咦咦咦？看主播这切肉的架势，怎么好像有点像是练过的？

【弹幕】主播开始放调料了！哎哎，我看过联盟出的纪录片，这道工序好像叫腌制。黑魆魆泛红光的应该是酱油吧？红艳艳的粉末……哎哟，好呛！辣椒粉？白乎乎的粉末……为什么要撒两次？

【主播幽烟一缕】盐和糖，盐调味，糖吊鲜，。

【弹幕】哦，哦，那那个黑乎乎的细碎粉末呢？

【主播幽烟一缕】黑胡椒粉。

【弹幕】那个一粒粒的小颗粒呢？

【主播幽烟一缕】……孜然。你们怎么回事，连调料都认不全吗？

【弹幕】哎哟，主播，你不知道吗？食材是奢侈品，这里，好百十年前，就限量供应了。就我认得的那些调料，还是看了联盟的美食纪录片才知道的。说起来，那纪录片一年出一季，听说是为了号召各大属星大力发展农业畜牧业拍的，那效果真是……看看现在商场里的食材供应就知道了。

【弹幕】就是就是，番茄黄瓜什么的家里偶尔还买来吃吃。调料？那是祖爷爷祖奶奶辈的东西。就算是我的爷爷奶奶，念叨起来，也是回忆，说什么：“想当年，我的爷爷奶奶啊，还在家里做过一两次呢……”

陆悠悠：“……”

星际时代的人真是可怜。

【弹幕】主播主播，怎么没看到你放酒？纪录片里面说，做荤食的时候都要放一点料酒去腥的呐。

【主播幽烟一缕】做烤串羊肉，最忌讳的是放八角之类的香料，料酒制作过程中就有这种东西，一旦放了，羊肉的吃口会发苦。一会儿我放洋葱去腥。

【弹幕】哎？听起来主播好像很懂的样子哎。就是主播啊，你这放的方法有点不对劲啊。我看纪录片里面，每样东西都是拿着秤，秤着份量往里加的。你怎么这样——泼，啊，对，就是泼——随随便便拿起来，随随便便倒一倒的啊！

【弹幕】是啊是啊，主播，这有点不靠谱啊。

【弹幕】哇靠！别管调料了，看主播的手啊——啊啊啊！不是吧，主播把手直接伸到碗里面去了啊！啊啊啊——捏、捏、捏、捏、捏！疯了疯了疯了，主播你在干嘛！

【弹幕】她砍羊的时候，我以为她在示威；她切块的时候，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做吃的；她往碗里放了那堆调料，我觉得黑暗料理就黑暗料理吧；现在看到她把手也伸进去了……我确定了，她是准备把这碗东西从城墙上扔下去——砸乱红尘的！

【弹幕】……

【弹幕】……

【弹幕】……

【弹幕】可、可我觉得，好像有一点点……想吃。

【弹幕】我也觉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吧，可我就是莫名地觉得有点香……明明刚刚那肉腥腥的，还有股特别的骚气，可主播就这么一抓，又一抓……那腥骚，忽然就淡了。我闻到了一股……有一点点咸，有一点点油香，有一点点辛辣，还有一点点什么别的……我也说不出是什么，也没觉得特别好闻，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觉得，不尝尝看，好像就会错过了什么。

【弹幕】我也是哎……

陆悠悠观察着直播间里的反应，再看了看周边——

在她放调料的时候，很多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当她下手进碗里的时候，更多人震惊地瞪大了眼，可当她现在拌匀了，那些人都有些不自禁地耸了耸鼻尖。

没有人走，说明第一步很成功。至少这第一批人，应该是已经留住了。现在只欠东风——她的铁签子了。

为什么铁签子还没有到呢？对方不是说二十分钟就送过来的吗？是出……什么事了么？

陆悠悠一边又拿出鸡翅腌，一边转着念头收回视线，忽然间心里跳了一跳，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再把视线转回去，就在围观人群里发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那人戴了一顶很大很大的帽子，帽子四檐垂下了很长很长的皂纱，黑乎乎的，从头到脚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从外面看过去，看不清脸，分不出男女，就连胖瘦也很难分辨，要是那人再垫个鞋跟，怕是连身高都能作假。这个人刚刚的时候明明在看她，可她看过去了，“他”马上就是头一低，避开了她的视线，还局促地动了动脚，开始时是往前，很快，就又往后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