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悠嘴巴都合不起来了。冷大掌柜瞧她一眼，满脸看透世事的了然：“你扒着那些药不放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被说破心思，陆悠悠有些讷讷：“那个……”

“可你说常来看我，是真的。”冷大掌柜没让她把话说完，截断了，“就看在你这份‘真’上，送你了。以后记得一点——说话算话！”

“嗯……嗯！”

“下次来看我之前，记得先留个信儿，就这三界里，所有的药材铺子，随便找哪个伙计都行。我得了空儿，会让飞鸽给你回消息。”冷大掌柜又说。

全三界啊……这连锁厉害了。陆悠悠一边咋舌，一边点头答应：“好！”

“行了。也没啥别的说的了，走吧！”

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陆悠悠听话地站起身，把之前她拖出来的椅子好好地摆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直了冲着冷大掌柜一抱拳：“多谢。告辞！”

“这些虚了吧唧的东西倒是学得好！”冷大掌柜又是一声轻啐，眼睛里之前的遗憾和失落却是淡了，看着陆悠悠就快走出门，他又叫住了她：“女娃娃人不错，就是记着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悠悠停步转身，斟酌了一下措辞，问冷大掌柜：“先生可听说过通天树？”

“传说中连通天人两界的树？”

“是，先生。先生可曾想过，通天树连通天地，它早已不止是‘木秀于林’，为何风未能摧之呢？”陆悠悠停顿了一下，继续，“先生若是指我之前频频三界通告，这事儿不是我能控制的，这地方也没给我选择不让它开广播。先生若是指我惹了些是非，那我要说一句了——非我所愿，但无愧于心，也，无悔。”郑重地再抱了一抱拳，陆悠悠继续：“先生好意，我明白。现在，我确实不够强，如果拿树比喻的话，我现在还只是一棵刚长出叶子的树，但树么，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说不定，哪天，我就能让风绕着我走了呢？”陆悠悠说着，笑起来：“到那个时候，还请先生携刀带斧，咱们再来大战一场。”

冷大掌柜很认真地盯了陆悠悠一阵，眉眼一松，也露出一丝笑意：“小姑娘家家的，还‘携刀带斧’？是想叫老头子去砍树啊？还‘到那个时候’？怎么，还没出门，就想把‘以后我常来看你’这句话给赖账了？”

“先生您这样说，您的账可不像是能赖得掉的！”陆悠悠大笑。“走了，先生。”她挥了挥手告别，转身，跨出了门。

她的身后，冷大掌柜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矛盾，一直到她掀起的帘子落下，她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冷大掌柜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摸过一边的葱油面酱料，挑了一根葱段在嘴里，嚼了嚼：“可惜了，条件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啊……”

***

这些，陆悠悠没看到，她正站在药铺的小院子里，拉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研究新技能。

刚在屋子里，她把技能书学了，现在已经生效，绿色的图标亮起在“炼丹”的分类下，图标上三个小字：“回生丹”。回生丹是游戏到现在，出的唯一一款带复活属性的药品，之前都是只有完成族类主线任务才能获得的奖励，使用后能救活玩家，并且回血10%。陆悠悠移动着视线，看向技能图标，说明跳出来：“材料要求：帝休叶5、祝余草5。”

帝休叶和祝余草都是40级的药材，只在35级以上的地图里有，她现在的等级，自己采集不太现实，还是需要买。都到长安了，自然是去号称三界第一的长安拍卖行看一看。

陆悠悠关闭界面，往外走。沿着之前药铺伙计带她进来的路，很快就走回到店铺大堂。大堂里有人，有几个坐在那边等看诊，瞧着分不太清是NPC还是玩家，还有几个正在柜台前等药。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多，不引人注意，从后院出来的，就不多了，陆悠悠一掀门帘，外面的人就都朝她望了过来。好几个看了一眼后就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去了，但有一个，慌慌张张的，一低头，“哐啷”一声，带翻了柜台上的小秤。

陆悠悠脚步一顿，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可这个人她不认识，印象里，应该连见也没见过。

错觉吗？不会，应该不会……

陆悠悠不动声色地点开地图，放大了看了看药铺周边的环境。然后抬起脚，继续走，走过那个人的时候，一眼也没多瞧，越过他，直接走出了门。一出门，她瞬间提速，一个右拐，又一个右拐，拐进了地图上一条小巷道里。小巷光暗，但外面大道上，阳光正好，她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之前在生死村时，她自己打造的另一套峨眉刺，选了其中的一根，把套环的部分探到了阳光下。

这套峨眉刺，是20级的。10级的武器质地黝黑、像生铁；40级的武器带上玉质；20级的武器介于两者之间，是精钢的质地。精钢反光，像玻璃一样，映出了外面的景象。陆悠悠看到，药铺里冲出了个人，看衣着打扮，就是刚刚她觉得有问题的那个！

那人左顾右盼没看到她，忽然视线一定，停住了。

这个样子，很像是在发消息。果然，没一会儿后，这人就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了。

——有人知道她在哪儿！对方，不是一个人！

陆悠悠抬眼看对面。对面是酒楼，二楼雅座上都是镂花的窗户，大半是合着的，隔着层层繁复的纹饰，她看不清对面，但对面，透过花格，却是可以看得到她的。

再看刚刚从药铺里跟着她出来的人，已经转了方向，去了另一边，反光闪了闪，他消失了，看那个消失的位置，应该和她一样，是钻进了前边的另一条小巷子。

——这是预备绕到她的后面来。

知道打配合，人手也足够，针对的是她一个20级的小号……这么大阵仗，没点仇没点怨的，也没什么人做得出来。算算时间，乱红尘那票人也该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生死村了，就是对方来得这么快，有点出乎意料，对方居然不是去堵传送点，而是派人过来盯她的梢，又是出乎意料。

真是狗皮膏药啊，粘上了就甩也甩不掉。

陆悠悠收回峨眉刺，立在原地想了想。刚刚她出药铺大门的时候，对方没动手，说明，有顾忌，不管是顾忌附近人太多，还是顾忌这条长安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时时往来巡逻的京城防卫军，药铺那边的位置都是安全的，很可能比她现在所处的这条暗巷要安全。想到这里，她先是一步跨出，接着就是转身，站到了药铺门檐下。

暂时安全。现在需要想的就是接下去该怎么办了。长安是不能待了，这种老有人盯着的感觉就像梅雨天，黏答答潮乎乎的，难受。但是如果要离开长安的话……

想到这里，“滴滴滴”的，好友对话框跳起来：

【好友】杂货一号：幽姐你还在长安吗？

【好友】幽烟一缕：在。

【好友】杂货一号：别走传送，别走传送！我得到消息，乱红尘在长安四门传送点派驻了大批人马！也别回地府，六道轮回外面，现在也全都是他们的人。听说原本生死村郊外通往嘉善的路他们也堵了，刚刚才撤走。

果然是连传送也一起堵了，陆悠悠回：

【好友】幽烟一缕：我这里也发现了他们的人。

【好友】杂货一号：哎哟！那你要小心了，长安不是全境安全区，玩家能PK，大家平时不选在这里动手，只是因为这里是皇城所在地，城防力量高，几下没杀死人，京畿防卫很快就能赶到，会被抓。但你和乱红尘那恩怨，说不定他们会狗急跳墙。幽姐，你要么躲一下，要么就去长安两条商业街，街上有重兵，他们不敢动手，除非一击即中，即中即走，否则绝对是分分钟被送进天牢的节奏。

【好友】幽烟一缕：我刚好在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