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悠往后一躲。

闪着亮光的尖尖指刃从她的身侧划落，“呼呼”风声，折扇也在逼近，陆悠悠抬手一格一档，零级的匕首挡不住四十级的精品，“咔”的一声，缺了一个角。扇子只偏了一个角度，妖精一只手一伸，就捉了回去。“哗”一下，扇面展开，好大一幅山水，画的是雪景。妖精一只微微笑着，扇着扇子问：“现在可瞧见了，我的厉害？”

“啊。”陆悠悠冷冷静静地点头，“我瞧见了。只不过，小哥哥啊，你要不要也回过头去瞧瞧啊，你身后可也是有厉害的呢——”

“别想再骗我——”

“我”字余音袅袅，“呼啦啦”一根铁链从头兜落。链子是神器，一及身，就自行上下兜转，从头到脚把妖精一只捆成了一只立着的木乃伊。

妖精一只：“……”

直播间里弹幕一阵刷：

【弹幕】哈哈哈哈，白无常！

幽烟一缕也是眼睛一亮。人人都以为她会冒出一句：“您来得正好，抓他抓得真及时。”她没顺大家的意，整个人自顾自地兴高采烈的：“白大人！您既然来了，我的任务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交啊？”

木乃伊妖精一只：“……”

旁观弹幕几个：“……”

***

一个多小时后。

陆悠悠又一次出现在野鬼村。

妖精一只一晚上看她来来去去好几次，都疲了，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她来一次他就站一次，哪怕是隔着铁笼子，也要撩拨两句了。陆悠悠在外面做“抓鬼”的任务，他就翘着二郎腿，躺在铁笼子那条铁棍棍做成的不怎么成型的长凳子上，叼着根草干，漫无目的地朝天上看。

耳朵边却是听得到声音的。

“呼呼——”那女人又换了个招式。她每一次来都会换一个招式，每一次又都只盯着一个招式用，要不是他在这边看了这么久，几乎都要以为她只会那一招呢。这是在做什么？在实战中试验门派技能？

想到这里，妖精一只偏了偏头，朝向了外面。

幽烟一缕在砍怪，手上拿着她那柄零级的匕首。匕首没修过，被他一扇子砍出来的缺口还在，配她一身破衣烂衫，整个一穷酸。

可不觉得难看。

很奇怪的，幽烟一缕的脸，并不属于那种很绝美很惊艳的，甚至仔细看，还有一些地方有些违和，可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个美人。

尤其是打起来的时候。

那一招一式，那体态律动，和他见过的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要说能匹敌的，也许认识的人里有那么一个，可那个人，是男人。论女人，还是眼前的这个幽烟一缕，最好看。好看到，心里又痒痒起来，很想……和她好好地打一场。

妖精一只心里想着，嘴巴里嚼了嚼草干，一股子苦味，他“呸”地一声吐了，叫陆悠悠：“喂——幽烟一缕！”

“干嘛？”陆悠悠回道。她一个人刷怪，正刷得无聊，直播间里又是原本只有小猫两三只，看完了热闹也四散了，安安静静的，只有机械的刷怪声，听得她的瞌睡虫蹦蹦跶跶的，拉着她的上下眼皮不断地打架。和妖精一只说说话也好，这个人她不讨厌，虽说这人好斗了些，疯起来揪着别人打架不怎么考虑别人的意愿，但到底没有恃强凌弱，被她坑了一把关进笼子里去，也没有口吐芬芳，算得是个有风度的人。她一句“干嘛”出口，自己觉得自己太过生硬了些，马上又补上一句：“有事？”

“没事，只是觉得你刷得太慢。”

“哦。”陆悠悠一匕首砍死一只“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恶鬼，抖抖手把对方给收进了任务袋袋里，妖精一只的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实际意义，随口回，“你一个妖族，总不成还知道鬼族的任务有什么捷径？”

“废话，当然知道了。”

“不可能。”陆悠悠很肯定，她做这任务前，可是上官网上论坛查过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妖精一只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眯眯的，连眼睛也微微地弯了一弯。“找个人带你刷怪带你飞不就行了？”他说。

“谁啊？你啊？”

妖精一只一个翻身坐起来：“叫我一声师父，以后全副本带你刷，全任务带你过，全套装备全包，怎么样？”

陆悠悠无语，她是长了一张很像“徒弟”的脸么，怎么来一个说得上两句的，就想收她当徒弟啊？等等……等等！妖精一只是不怀好意啊！

陆悠悠斜起眼睛瞟他：“师徒是有瞬时传送技能的吧？”

“有啊。”妖精一只被拆穿，脸皮也没动一下，“传送归传送，那不是师徒情深么。”

师徒情深个屁。有了瞬时传送，那不是他什么时候想开打，她什么时候就得奉陪吗？这是找了个祖宗还是找了个师父？陆悠悠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免了！”

“不再考虑考虑？我可是实力榜上排第四的。”

“第四有用吗？”陆悠悠嫌弃他，“你一个妖族，强T啊，指望一个T带我飞？仙族一扫一大片的，想当我师父，我都没答应呢！”

“仙族？谁啊？比我强？榜上的？明月一时？”妖精一只一串五问号，问完了，自己摇头，“不可能，明月一时没那个空搭理你。”

“哎哎哎——你这什么话啊？什么搭理不搭理的？说得好像明月一时高人一等一样，就算他榜上第一，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玩家么！”

“他不一样。”妖精一只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解释，“我也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他才不搭理你，他是……不搭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哎，算了，说他干嘛啊，一块冰。”

“冰啊？就算是冰，总也有化那么一下两下的时候的吧？”

“万年冰霜万年雪，说的就是他那种人。你看到过利绍凯应顶上，冰雪化过吗？”

“利绍凯应是什么？”

妖精一只抓狂：“山啊，山！联盟一百零八颗属星里，最高的一座山啊！你地理没学过的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知道。”陆悠悠说，“你学地理的时候，我大概在学打架。”

妖精一只：“……”

狐狸精话痨居然有沉默的时候，陆悠悠不由地偏头瞧了他一眼，一眼过去，被他的表情惊了惊：“干嘛啊，做这副样子？”

妖精一只若有所思：“我在想，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陆悠悠笑。

是假的，上辈子九年义务教育她还是完成了的，只不过晨起夜修，别人在埋头书案，她在武场挥汗而已。成年后偶尔回首，也会想如果那些年能有别的选择，能有时间好好读书的话，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人生？后来有一天，突然就释怀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就这样也挺好，这样的选择至少养活了自己还养得挺好。放到这辈子，也不错，就目前来看，也还能继续养活自己。

正想着呢，“忽”的一下，笼子里抛出样东西来。陆悠悠抬手一接，是张饼。面皮金黄，点点青翠间杂，是张葱油饼。

“吃。”妖精一只坐在那里，一双眼睛深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悠悠捏了捏饼，还是烫乎的。

“没毒。加攻击的，加的不多，不过你现在这等级也够用了。关键是，味道好。”妖精一只眼睛一眨，刚刚那一刻的深沉好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他又变回了那个只关心有没有架打的妖媚狐狸，还支起一只手撑起下巴，一脸期待，“好吃的，系统新出的40级食物。服里没几个人会做，我在副本门口截了‘易牙’，逼着他统共做了那么几张。请你了！”

“一夜江南雨”宣传里写，游戏全息模拟嗅觉味觉，在游戏里吃东西，就和在现实里吃一样。

手里的饼闻起来果然有股子油香气，是那种面粉和着小葱在热油里滚过的味道。陆悠悠的喉头不由地上下滚了一小滚。自从到这见鬼的星际时代以来，她还没有吃过除了“营养液”以外的东西呢，这饼有上辈子的气息呢，而且……一张饼而已，以后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