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各桌各组彻底收心。

陆悠悠满意地放下“武器”。十分钟呢，也不短呢，这空档也可以先关注关注其他嘛。陆悠悠先关注的是黎时——

黎大影帝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自从他假装笨拙被揭穿后，进度那叫一个突飞猛进。一个人居然揉出了三五团，每一团的还都面光手光台面光。陆悠悠竖起大拇指夸他：“人才！”

再边上一桌是武术组。

武术组就五花八门了。以李余为代表。陆悠悠过去，第一个就指着他的面团团：“没救了，重做一个吧。”

李余：“……”

其他人的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给了人十分钟嘛，陆悠悠还是足够耐心地绕着圈地指点：“手要这样，对，用掌根，别用死劲、别怼着桌面，往前推。好！”“这个粉多了，别把面团子放一堆面粉里。”

绕完武术组，再绕其他组，一圈转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悠悠拿着后勤组提供的薄衣卷，开始收尾。“这个还行。”用手指戳戳一个面团，扯一张薄衣，“合格了。”换一团：“稍微硬了点儿，一会儿硬面可给你们吃啊。”也扯一张薄衣，盖了。

又这么一轮筛选下来，间或上手微调，最终几张桌子各自的面团团都给摆到了桌中心。

“行了！”陆悠悠拍手，“大家散了吧。醒面大概还要——”陆悠悠摸了摸跟前的面团儿：“现在这个气温下，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时间很长。人群散得七七八八，陆悠悠没走，在往自己的操作桌去，黎时也没走，默契地在那张桌子跟前等她。武术组里有人张口问了句“还有什么要帮忙的？”被李余一臂弯勾在脖子上，给拖走了。

偌大的场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有点像那种带着小孩子们游戏，最后两个家长留下来打扫战场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小温馨。尤其是当黎时还很上道地向她请示“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真好，这算不算是有个家庭煮夫可以差使呢？上辈子很多人梦想中的幸福呢。

唔，黎时这人，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流氓、买得起新房，简直不要太完美。

“在想什么？”黎时忽然说。他好像很认真地看她：“感觉你好像要有口水流出来一样。”

陆悠悠：“！！！”

她算是知道了！她家光脑一定是被黎时给教坏的！

“只从气味上，绵厚、醇香，是样佳品。”黎时这次没能猜到她脑中所想，侧头去看一边的汤锅，美食品评思维在这一刻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是我以前没有尝试过的牛肉类烹煮法，确有独到。但要说值得你这样看重……难道说，是还有什么我没有察觉到的地方？”

陆悠悠：“……”

真是有时候聪明得让人磨牙，有时候又笨得让人磨牙。不过也好，陆悠悠转着眼珠子，没发现她在想什么就好，她笑眯眯地跟着他一起转话题：“那是，因为本来就是要配伍着吃的。”

兰州拉面嘛，“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一清在牛肉汤、二白在白萝卜片、三红在热辣辣的辣椒油、四绿在青脆脆的香菜叶、五黄在做得刚刚好的面条子。【注1】

陆悠悠也不卖关子，上手就准备。

香菜要洗要切；辣椒油就直接开罐插一盏白汤匙；白萝卜是煮入味的，一片一片片成薄片；汤里的肉倒是需要拿出来，六口大锅煨得刚刚好，大团的牛肉块往外是要用叉子叉的，摆上桌，油光泛亮，用刀片一片，肌理一层一层，层层飘香。

陆悠悠先拿了切下来的一小片，尝了尝。看边上黎时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给他切了一小片，用刀插着送过去。

黎时微微眯起了眼，他嚼这一口的时候有种慢条斯理的细致，像是用牙齿磨着一样的，吃完了略抿一抿嘴：“你说配伍，还要加什么？”

“嗨，还不满意。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吃还是你会吃。”陆悠悠本来还想叉一片牛肉给黎时的，半途送回了自己嘴里，“等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惊艳的。”

***

惊艳需要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无数不同的人晃荡着过来看进度。因着到的时间不同，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场景——来得早的看到陆悠悠和黎时两个人两把刀一起片牛肉，然后大家觉得自己大概是需要在正式开席的时候早点过来的，因为两份牛肉，肉眼可见地一份薄而挺括，一份厚而不均；中间过来的就看到李余伙同着一帮人在偷吃切好的肉，当然也看到他们被陆悠悠挥舞着小圆棍子追在屁股后头赶；到得再晚的，看到的就是陆悠悠上手，掀开了盖在面团上的薄衣。

消息很快传开。

大部队集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黎时黎大影帝在帮厨，一口口大碗往一张空桌上摆，排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大桌的边上，陆悠悠在处理面团子。似乎是捣、揉、抻、“啪啪”地摔，忽然的，圆面团儿就被拉长了，“呼哧呼哧”的长条儿转眼又被折起来，又“啪啪”地摔。

一群人看得惊心动魄，这做面条做得像是练拳的，他们谁也没见到过啊！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长条儿又被揪成小面节儿，然后就看到陆悠悠往桌板上撒清亮亮的液体，不确定是啥，大概是油，那小面节儿在油里滚了滚，开始被拉长——眼见着两头各一端被扣在陆悠悠的指缝儿里，那面就像会变形一样地一点点地被拉长，拉到头了，还没看清楚呢，两端又被折起来了，再拉长，再折，又拉长，又折……

也不知道折了多少遍，在所有人的叹为观止里，陆悠悠发话了：“好了。一会儿第一碗，我们那儿的风俗，是要给现场最年长的一位。”

没人有意见。

孔筹当先站了出来。

煮面的锅是早就烧开了水的。陆悠悠手一下，指缝里的面条子像丝一样地往下落。沸水滚烫，热水一激，老爷子第一件事先把眼镜取下来，挂到了衣襟上。

“来汤！”陆悠悠喊。

黎时是帮厨，“哗”一碗牛肉汤往大口碗里浇。浇得满场都有点眼睛发直，不受控制地脚下往前移。

“下面——”煮面也讲究个火候，手拉的面不看时间长短，看的是粗细，老爷子到底上了年纪，陆悠悠给他拉的是“毛细”的品种，水里一过就往上起。

面入汤，层层涟漪。黎时眼明手快，刷刷地几片萝卜片，几片牛肉片，一把香葱撒上去，又攥了撮香菜。

孔筹也是懂行的，直接点头：“要！”

香菜入汤，特有的味道就激出来了。最后黎时推一推装辣椒油的罐子：“您老看着加？”

孔筹是个能吃辣的，陆悠悠眼看着他半勺下去，面碗里小半碗都飘了红。辣油的香气再一混合，后头人群彻底急了：“我也要，我也要！”

“来来来，排队——”陆悠悠这次是举了个笊篱，“哐哐”地敲煮面的锅，“不想排队的，自己去弄自己的面！”

这也是她N年集体生活的经验啊。

俗话说，一个人做事不如发动一群人做，俗话还说，自己动手的格外香。

面条因为出自不同人的手，褒贬不一，但面汤得到了一致好评。就连黎时捧起碗的时候，也点下了他身为“美食品评专业人士”的头：“确实惊艳。”

这一晚，上下尽兴。

陆悠悠还是很累的。毕竟，尝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面条子的人，最后也还是要到她这边来讨一口“正宗”的，当然了，听着各种“正宗果然还是正宗”的赞美，她也是很欣慰的。当然了，欣慰不能当饭吃，最后，她捧着自己的一碗坐在了小板凳上。

夜色已临，人群各自活动。

有种狂欢过后的放松。

“滴滴”，光脑响。对了，光脑还一直等着炫它“挑菜”的结果呢。陆悠悠点开了光脑。全息屏小小地展开，没有竖起，也没有放大，只平平地展示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