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这样接近过，上次游戏里他还曾经卡过她的脖子摔到一起过，可游戏到底是游戏，传感再仿真，也只是电子讯号，和现实没法比。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到她脸颊上因运动而泛起的红晕，能感受到她身上同样因运动而升起的体温，还能看到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好像有一点点小欣喜，还有一点点的……意犹未尽？

幽烟一缕这个人，有时候专注起来，很有点天真的可爱。

黎时偏偏头：“长剑对细棒，武器上你吃亏，换一样？”

陆悠悠笑起来。

黎时这个人，刚刚在圆桌上的时候，一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以为大影帝高冷有大牌脾气呢，现在看看，心挺细，专业性够，也会照顾到别人的感受，日后相处，应该挺容易的。她偏一偏头，领他的好意：“这把剑确实软了点儿。”

“想换什么？”黎时问。

陆悠悠往他身后瞥了眼：“匕首。”

黎时撤棒回身，匕首是插在木架上的，他细棒一挑，挑着鞘身把刀往陆悠悠那边抛了过去。陆悠悠跃起接住，落地时，刀出鞘，一个突击冲近，两个人又战到了一处。短兵刃贴身，又是另一种快狠准。“嘶——”，围观的人群里终于有声音了，这一次，全都是被惊到的吸气声。

陆悠悠也有点惊讶。

她心里头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升起来了。快攻对招，留给双方思考的时间都不多，最是能考验临场应对和基本功，黎时的基本功没问题，但是他的应对……这出招的角度、变招的速度、攻防之间转换的习惯，真是越看越觉得，她似乎曾经在哪里遇到过。

可应该不会啊？她和黎时今天才是第一次见，之前没有动过手，也没有套过招，要说黎大影帝以前拍过动作片，可她也没有去找来看过，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潜意识里的印象。所以，没理由啊？现在的这种熟悉感，来得很是有点莫名其妙。可武人有直觉，陆悠悠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人，她不是第一次见！

微微蹙了蹙眉，陆悠悠匕首一转，开始变招。

原本就是留了三分力的，现在，这三分就用来诱敌、用来引导，有些东西，她想多看看，看多了，也许，她就能找出痕迹来。“当当”，匕首和细棒相击，几下后，黎时忽然往后大大地跳开了一步。身后边上就是器械架，他细棒一竖，卡住了一柄大刀的刀柄，发力一拖，“当”的一声，陆悠悠的匕首击在了刀身上。

“苍朗朗”，大刀落地。

黎时又往后退了老大一步，站定了。他把手里的棒子下垂指地，这是准备息战的动作。

陆悠悠：“……”

这停得可真是时候！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没有追过去死缠烂打的道理，她捏了捏手里的匕首，也跟着停了下来。

“多谢指教。”黎大影帝不愧是大影帝，现在举棒两手抱拳的样子，实在是真的很诚恳，诚恳得她都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怀疑有点不厚道了。这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像能带情绪，就连这情绪都很诚恳：“十七，即将合作，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黎大影帝刚刚在圆桌上对着沈倩说的是“即将合作，希望合作愉快”，跑到她这里，变成了“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这中间看起来差别只有一点儿，但混圈子的，没几个傻的，肉眼可见的，周边围观人群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黎大影帝叫她“十七”哎，这是片子绝对男主对她的肯定，槌子落下，算是把她这个角色的身份给锤稳了。陆悠悠眯了眯眼，黎时在帮她……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他引她出手，她还以为他是想掂掂她的分量，现在回过头去看，很有些早有预谋的意思。还有他出口的话，也说得太过于肯定了些，今天不过是她和他第一次见，他就肯为她做出这样的担保了，为什么？

一愣神的功夫，对面黎时已经微微笑了笑，回过身把手里的细棒抛了出去。

李余，那个叫李余的，好像现在就已经进入了角色了，屁颠屁颠地帮他把棒子接了过去，又屁颠屁颠地把那根棒子放回到那边的器械架上，陪着黎大影帝，两个人都往屋子外面走了过去。

屋子里“嗡嗡”的，围观的人也缓过神来了，一时，议论纷纷：

“看到刚刚了没？哇塞，感觉像看了场真的决斗一样。”

“是啊是啊，看得我一身冷汗。没想到，刚刚那一通打，陆悠悠居然能和黎大影帝平分秋色。我和你们说，私下里孔导曾经说过的，他的动作片，第一男主人选永远是黎时，你们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黎时是真练过的。听说在联盟武术协会那边，也是有挂名的。”

“这么强？那陆悠悠岂不是……？她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以前怎么样现在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看这个‘十七’，她还真挺合适的。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她长得……呃，咳咳，反正现在看，孔导的团队，选人的目光还真挺准的。”

“这个倒还真是。开始的时候，陆悠悠说她不用兵器，我还以为她是不会呢，没想到，剑也会用，匕首也会用。哎哎，刚刚她那剑是怎么耍的来着？这么反手一竖一转，哇哇哇，全是剑影，我上次看联盟武术协会的年度汇演都没看到这么漂亮的招式，帅，太帅了！”

……剑？

剑！

陆悠悠拔腿就往黎时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门开门合，屋子里的嘈杂都被关在了那一边。长廊里，黎时和李余都回过了头。

黎时的脸，如此出色的容颜，她如果见过绝对不会不记得，可这个人……陆悠悠吸了口气，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我们以前见过？”

李余第一反应有点大，好像瞬间撑了撑眼睛，大眼珠子颇有些复杂的视线往她身上落了落，下一刻，“刷”地一下，转向了黎时。

黎时……陆悠悠盯着黎时，黎时很淡定，连眼皮也没有颤一下。他又笑起来了，一侧的嘴角微微地挑高了那么一点，刚刚他在屋子里的笑很有些绅士的温润，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痞气。

陆悠悠忽然觉得心脏一撞。

她看到了，黎时转过身来了，他在卷自己的袖管。黑色西装被推上去，内里的白T被一起卷高，黑白撞色，他露出了手臂。小臂很精壮，肤色很特别，不是首都星推崇的精英肤色，也不是常年武行惯有的那种小麦色。陆悠悠眼皮一跳：“你……是你？”

黎时原本是举手往上，看起来有点准备挡住自己半边脸的意思，听到这话，动作一顿：“记性不错。”

还记性不错呢，这人说话的口气也和上次那个一个腔调。就是那个人了，那个在试镜复选时的蒙面男，那个使诈害她OUT，还被她一背摔扔到地上的人！

忽然间的，那天发生的事都冒到了眼前。黎时身上影帝的光芒好像一下子退后了，不再亮得那么耀眼拦在他们中间了。陆悠悠哼唧了一声：“原来是你。”

黎时微笑：“很高兴，能有合作的机会。”

合作倒是真挺值得高兴的，毕竟，好对手难寻，黎大影帝各方面条件优渥，人也没大牌脾气，就在刚刚，还帮了她一个忙。要说他如果就是上次那个人，倒也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可这中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陆悠悠想了想，冲着黎时伸出了手去：“我的荣幸。”

黎时递手过来和她握了握。

两掌相触，将分未分，陆悠悠眯眼一笑：“就是有件事情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会用剑的？”

这是个好问题。

上次见面，他手里有枪，她手里拿匕首，她连剑的影子也没摸到，为什么今天初动手，他别的都不挑，偏偏挑了柄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