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滨的雨，总是又急又大，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是子弹，砸得人心烦意乱。

林浅芊赶来的时候，脾气很是烦躁。

“津滨什么破天，我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全被溅湿了！”

因为下雨，天空灰蒙蒙的，能见度很差，路湿地滑，到检察院收监所时，已经比预约探监时间晚了许多。

跟在林浅芊身后的楚相言，小脸煞白。

他很害怕错过了时间，就错过了见秦厌的机会。

幸好，林浅芊暴躁地跟管理员“友好”沟通了一下，他们还是成功获得了见面资格。

他们穿过一扇一扇铁门，身后风雨雷电的声音越来越轻，空间越来越逼仄。

不安笼罩而来，明明见面应该是件兴奋的事，可楚相言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管理员把他们带到一扇平平无奇的铁门面前，拨弄着钥匙串，“探视时间是半个小时，全程有监控，不要谈论敏感话题，也不要动歪心思，否则罪加一等。”

林浅芊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俩哪个像有本事，能把一个大活人带走的？”

说完，又扭着小胯，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阔别十天的相见，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楚相言以为他会有多兴奋，可真的坐到那扇玻璃窗前，面对他想得不能再想的alpha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秦厌没有瘦，也没有胖，脸上的胡渣刮得很干净，身上的囚服也很整洁。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在监狱里过得都很好，这应该是楚相言高兴的。

可是，秦厌盯向他的双眸，迸射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本应是温和清冷的气质，也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生疏、敌意。

让楚相言瞬间指尖发凉。

他试着唤了声：“秦厌？”

“我有事你说。”

“我有事告诉你。”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听得林浅芊都一怔，寻思这夫夫俩也太有默契了吧。

楚相言手轻搭在小腹上，嗓音有些发抖，“先听我说吧，我的事...”

“楚相言。”秦厌冷冷打断他的话。

他的声线，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幽如寒潭的眸光，沉寂着整间房。

不动声色间，纠缠起楚相言的心跳。

倏然间气场全切斜向秦厌，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连对视alpha勇气都没有。

“楚相言，我们离婚。”

第156章 他明明应该捧在手心里的omega

就算是几十年后的楚相言，都能清楚记得秦厌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

凉薄、阴冷、嫌弃、狠绝。

他不理解，十天前，眼前的alpha还缠着自己，跟小山茶吃醋，求他等自己回来。

为什么...

楚相言清晰感到四肢一寸寸冰冷下去，玻璃窗上反光的样子，没有一点血色。

“这是秦总给您准备的离婚协议书。”林浅芊嗓音也跟着沙哑起来。

楚相言不可思议地看着桌面上的协议书，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你...你早就知道？”

林浅芊看不得omega掉眼泪，可又无力解释。

秦厌的心，也被一颗颗眼泪搅得心烦意乱，可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牙切齿，尽可能保持刚才的冷肃，“楚相言，签上字，去洗掉标记。”

“秦厌，你好好看看...”皱皱巴巴的胎儿第二性别报告，被楚相言拍在玻璃窗上，急切又哽咽道：“我怀孕了，怀得还是顶级alpha，有了这个爷爷不可能再动我！也会放了你的。”

秦厌搭在桌上的手一顿，可眼神却完全不在报告上停留，皱眉，“我们是协约婚姻，合同上写了离婚只需要我一方同意。”

“不…不可以……”

秦厌想要抛弃他…

这个想法令他头皮发麻，慌乱不堪，再模糊的猜想，都会变得具象，侵压住他的疯狂。

为什么他认为最不可能抛弃他的人，也不要他了？

“你不能…和我离婚……”

明明说过，他们要做真夫妻的，说过要给他一个家的。

明明现在，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楚相言，收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它的存在一分不值，还害得我丢了利益、权力。”

“像你这样的劣质omega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权力、劣质、不该出现。

楚相言耳边反复回荡着这些词。

他才拼命地冲破这些禁锢，就如此被心底深爱的alpha指着鼻子羞辱。

秦厌口中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扇在楚相言脸上的耳光。

响亮、透彻。

彻彻底底地打醒了他。

这些话从来不该是从秦厌口中说出来的啊。

“你今天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他不信，偏要问。

可秦厌的沉默，像针一样，一根根地戳穿了他，这种近乎于默认的态度，激得楚相言除了胸中涨满了怒气。

他赌气地翻开协议书，抓起笔就在“omega方”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总海外未被清算的全部财产是赔付给您的费用，还有...”

“我不需要，”楚相言直接打断林浅芊，目光却锁在秦厌脸上，闷闷道，“那点破钱还是留给他，让他好好考虑下怎么东山再起吧。”

“等下会有人带您去洗标记。”林浅芊收着离婚协议书。

楚相言眉心一横，“我已经做过第二性别检测了，不能流产，总不能逼一个孕夫洗标记吧？”

没有alpha标记的孕夫omega，只有一个结局。

孩子没可能活下来。

林浅芊应得挺顺口，“冉慎修的医院，冉慎修能做主，所以我会带您去的。”

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只是想要个家，有什么错吗！

“楚相言，还不明白吗？”秦厌眼底意外泛起了一丝红，但依旧深处冷厉还是那么瑟人，“我不需要omega，也决不允许任何omega生下我的孩子。”

秦厌话里化外都在敲打他，低级omega还妄想和顶级alpha组成一个家？

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明明之前的秦厌，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执意要留孩子，那我要你的腺体，成为真正的顶级alpha。”秦厌语气冷淡，脸色却总透着些隐忍。

没有腺体，连楚相言都会死，更不用说孩子...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楚相言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泪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掉出来。

伤心委屈的模样揪得玻璃窗里的人心疼，信息素的影响太厉害，自诩控制力不错的秦厌，竟喉口也跟着发酸，心脏被搅得鲜血淋漓。

林浅芊见时机成熟，从手提包里掏出管针。

楚相言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针扎了。

速度快得让他怀疑林浅芊不是律师，应该也是谁家的保镖...

迷///药很快发作，楚相言视线都开始重影，他撑起身子，缓悠悠地趴在窗上，几近绝望地怒吼道：

“秦厌！想要我的腺体，你就和我讲啊！你怎么断定我不会给你呢？”

话落，柔弱的omega像一滩软泥，昏倒在地。

只是一瞬，林浅芊在秦厌眸中看到了从未出现的恐惧、愧疚和冲动。

好像一秒就想抓走omega，让楚相言沉溺深海，一切都没发生过。

兜兜转转，两世，又回到了原点。

可心境却截然相反了。

从楚相言流得第一滴眼泪，秦厌就已经后悔了。

秦臻说得没错，他的计划，被伤得最深的一定是他的omega。

他明明应该捧在手心里的omega。

第157章 那也是离婚了

深海，风浪。

忽起忽落地失重，坠得楚相言无法呼吸。

海面波涛汹涌，可怖的电闪雷鸣，硬生生劈开了天海的界限。

深海中，再无扁舟，一朵白山茶花被巨浪肆意吞噬...

腥涩的海水灌入肺腔，撕裂般的疼痛呛得楚相言不停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