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齐乐笑眯眯应和，看着方圆进了房间，他主动朝着另一边房间走去，直接坐在了主位。

跟在他身后的方糖则恭敬的站在他身前，像一个合格服从的下属。

一身黑色衣服的齐乐，即便带着那副温和神情，都显得阴沉很多，他依旧在笑，却笑的方糖出了一背的冷汗。

旁边点着火把的屋子里，能听到铲子在锅里翻转的声音，依稀伴着小姑娘不成调的歌声，让这寂寥的夜色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师父”一片寂静中，还是方糖落入下风，他主动表态，“您希望我做什么？”

齐乐呵呵笑了两声，“不亏是我选中的队长，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话无异于挑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事情也在此时彻底暴露在太阳底下，再无隐藏可能。

“……”方糖没有吭声，沉默的间隙方圆热好了一道菜，“齐乐师父，马上就好了哦，不要着急”。

“要快点啊”齐乐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温和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方糖不知道他话中有没有别的意思，可他总觉得已有所指，一直等方圆蹦跳着返回房中，齐乐再次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初去支援月半湾伤员时”方糖没有隐瞒，见齐乐一副等着他细说的神色，方糖深吸一口气，继续，“当时我用您教的训练方法重创盘水基地异能者时”。

“就这一点，你就想到方圆身上被动了手脚？”齐乐目光欣赏的询问。

齐乐点头。

事实上，是在跟云白的交流中，方糖感觉到了不对。

当时云白向他请教提取人体内的金属元素的诀窍，整个基地的异能者都是这样训练的，方糖不觉得是什么不能被人所知的东西，自然没有隐瞒。

然而云白学会之后，询问他怎样恢复时候，他卡壳了。

云白当时诧异异常，“你自己的能力，自己没有解决办法？那你跟研制了毒药，自己都没有解药有什么区别？”

方糖能独自带着妹妹在盘水基地那种环境中生存下来，脑子自然转了的灵光，云白虽然后来没说什么，但他还是趁着留在月半湾队伍的那段时间，悄悄听他们说了许多。

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关于挑选异能者的分析，作为当事人时不觉得，然而当外人点透之后，方糖立即明白了自己被选中的缘由。

方圆就是他的软肋。

回来之后，他默默回想方圆身上出现的异常情况，跟其他系异能者沟通交流，逐渐确定方圆身上可能被控制的方向，之后他没用小队的成员帮忙查看，也没有擅自集合小队的成员跟他们说，他们年纪太小，很可能沉不住气，他直接找到了他们家属。

一系列沟通之后，方糖几乎确定，他们所有家属身上都被木系异能者种植了一颗种子，围绕着心脏的方向缓慢生长，速度缓慢不太明显，却偶尔会心口疼痛，让人误以为是心脏疾病。

这些颠沛流离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病痛，一点小伤疼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自然而然的忽略，也给了一层遮掩。

之后方糖一直在寻找解决办法，甚至跟队伍里的木系异能者庞琴具体商议锻炼过解决办法，然而已经开始生长开的植物想要剥离身体不亚于做一场手术，需要各种异能的协同合作，而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之后方糖开始逐渐注意齐乐，也逐渐发现了他身上多种违和之处，而今天张囡囡身上出现的情况，破使方糖下了决定，然而就差那么一点……

“不亏是我选中的异能者，果然够聪明”齐乐夸奖道。

既然已经挑明，齐乐也不再装模做样，他起身微微仰着下巴，直白下令，“走吧，去见见你的队员”。

“哥哥，你们去哪里呀？晚饭已经热好了”方圆端着饭菜进门，看到两人的样子，立即伸手抓了两个菜馒头递过来，冒着热气的菜馒头被小姑娘抓在手中，烫的不住斯哈就是不放手，“你们带着路上吃一点，晚上不吃东西要饿的呀”。

方糖迅速接过，抓着他手吹了吹，皱眉，“烫到没？疼不疼？”

“不疼，我小心着呢，哥哥”方圆冲着他笑，干瘦的脸上没点多余的肉，方糖眼睛顿时有些湿，他俯身抱了抱妹妹，低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起身头也不回的跟着齐乐离开。

出了小院，方糖又恢复了沉默，他严肃的脸已经成了他焊在身上的盔甲，很难想象，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晚上的山神基地寂静无声，路上只能看到相隔不远的人举着火把照亮不大的一片区域，那是第一批巡逻的人员，每一队负责的范围以及时间都是由齐乐亲自制定。

方糖此时发觉，齐乐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基地很多方面都掌控在了手中。

“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过了今天，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稍前半步的齐乐没有回头，却像是能看到他的神色一般劝慰，他语气轻松，带着运筹帷幄的强大，以前方糖只以为这是他独有的特点，如今才觉得他有自信的底气。

既然已经无法控制局面，方糖只能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他态度谦逊，“师父需要我做什么？”

“先集合你的小队”齐乐没再说别的，方糖也没去冒失多问。

最先到达的是距离方糖家最近的李靖家里，开门的是李靖的傻子叔叔，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遮掩不住男人身上的书卷气，就着院中昏暗的光线，他抬眸的瞬间像是误入的江南雨巷。

然而目光在接触的齐乐瞬间，男人脸上的淡笑立即转变成惊恐，他忍不住后退两步，身上颤抖了两下。

“爸爸！不是告诉你晚上不要给人开门吗？万一是坏人——”李靖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天真，带着小大人的不满，在看到一起站在门口的齐乐和方糖时，将剩下的话咽进了嘴里。

方糖冲着她苦笑，她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家中大人脑子不好，迫使她比同龄人更加懂事，方糖将事情告知男人没多久，她就从极力隐瞒的男人嘴里套了出来，也是最早跟方糖商量解决办法的人。

“师父，队长”李靖上前想站在男人前面，却被男人大力按在怀里，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齐乐，犹如看着什么洪水勐兽。

“爸爸，你回去吃晚饭吧，队长和师父有事找我，我……”

“不……不去……小宝不去……”男人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憨厚，周身气质荡然无存。

“爸爸！”李靖大声打断他的话，眼中有泪，被她生生忍下去，她第一次这么强势的对男人说话，“回家里吃饭，等我回来”。

“小宝……”男人还想说什么，被李靖死死抓着手臂，强势命令，“回去”。

齐乐抱胸笑眯眯看着这一幕，操控他人命运，看着他们身不由己，好像让他很开心很享受。

他不言不语看着他们挣扎，无奈，最终只能妥协。

变态两个字在方糖嘴边徘徊，最终又被他咽了下去。

从外面将门锁上的李靖，听着里面男人拍打着门带着哭腔喊小宝的声音，眼中泪水再都忍不住。

她默默跟在齐乐和方糖身后朝着下一家走，压抑的哽咽堵在喉咙口听起来异常明显。

“哭什么呢？又不是死人了，多不吉利”齐乐的话轻飘飘的，带着幽幽阴森之感。

李靖像是被人掐住了唿吸，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还是方糖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姑娘死死抓着方糖的衣服，手臂颤抖压制着情绪。

齐乐又一声叹息传来，小姑娘周身再次一抖，再都绷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距离家里不算远，他们还能听到不远处男人着急的拍门声，哭泣的喊着宝宝的动静。

他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傻子，只知道他保护的孩子可能遇到危险，却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茫然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