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的遗诏不出所料，不但写清了当今晋帝的暴行，还下旨将皇位传给嫡孙，任何手握此份遗诏的人都可以声讨逆贼谋朝篡位。至于另一份密信，是杨碧波亲笔所写，信中仔细言明她是如何取得遗诏，以及她如何送里这两样东西离开皇宫。

原来先帝以仁义治天下，先宰相杨雅儒更是以万民为先，在此种环境下，这对君臣很是受百姓爱戴。当初一个每日负责在宫中倒泔水的小太监因为家中突遭变故，但因为没有到休沐日子无法出宫急的躲在角落里哭泣，正巧被独自散步的先帝和先宰相看见，特别恩准他离宫回家处理琐事，杨雅儒还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银锞子给他，正是这小小的举动，让这个小太监及时回家给母亲请了郎中医治，小太监的母亲最后也寿终正寝。后来屣妃在宫中被晋帝各种蹂躏折磨，这个小太监感念先宰相恩情，借着倒泔水的机会和屣妃悄悄商议让对方藏在泔水桶里离宫，可惜晋帝实在是监控屣妃监控的紧，让小太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屣妃病重。

屣妃那时候已经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明白只有她真正的死去才能让晋帝彻底放心，所以告诉小太监一定要找机会把她的尸首带出宫，要是实在困难，把她身上穿的衣服或者腰带带走，在宫外立一个衣冠冢就好，至于地点，还是选在当初她父亲中了进士后第一次为官的地方，这才让林达搜集到线索方便韩冰找到。

“难为屣妃一个姑娘家在宫中那虎狼之地还考虑的这般周全，不但保住了先帝的遗诏，还用和诏书千年不腐不坏的纸张写下这封信。”

老掌柜看完密信，不经钦佩起先宰相独女杨碧波，杨家满门忠烈，就算是一介女子也是人中英杰，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家族被晋帝逼的子孙凋零实在是大晋的损失。

“叮铃~叮铃~”

老掌柜掌管的盐引特有传递消息的声音让他知道手下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汇报，嘱咐韩冰林达在暗室好生呆着，万一有情况，不要管他，直接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林达拔剑守在暗室入口处，如果来人不是老掌柜的话，他准备格杀勿论，保护韩冰及遗诏不受丝毫损失，好在老掌柜紧锁眉头出现在入口处。

“冰儿，你再把你回京后的经历仔仔细细重新告诉我，要一件一件都说清楚，不要落下任何细节。”

韩冰见老掌柜一脸严肃的进来，不敢有误，把她回京后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就连和三皇子府的吴管家说了什么都一一说明。

老管家说完后沉默不语，只问了韩冰一句话。

“冰儿，能追上你和林达塞外快马的除了晋帝的那两匹汗血宝马，可是只有封老将军当年因缘际会缴获的那匹叫做‘野狼’的战马？”

韩冰点头承认后，老掌柜说了手下刚才报上来的情报。

“就在你和林达进入城中没多久，有一个人独自骑着一匹马想要进城被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外又抵达几人和其汇合，其装扮相似，想来定是你口中说的另外一群想要寻找屣妃尸首下落的那批人。”

知道先帝留有遗诏的人不多，至于当初韩冰在碧波苑的种种行径连赵子期都看不透其中缘由，只有当初韩冰在贸易行写给封氏父子的那封信中有所提及，既然韩冰能想到屣妃把遗诏藏在身上，那封氏父子也能想到这里，这样一想怕是很多事情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封老将军一心忠君爱国，当初我告诉他老人家有关遗诏的事情后老将军很是激动，并全力派人寻找先帝嫡孙的下落，想来他派人找寻屣妃尸首也在情理之中。”

韩冰确认那群和她目的一样人群的身份后，这才放下了心，可老掌柜却看着韩冰皱起了眉头。

“老掌柜，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达察觉到了老掌柜的异样，老掌柜乃当年韩老爷几次亲自拜访都要请出山的人物，他的能力和嗅觉怕是无人能及，如果他感觉到不妥，那定是会出现异象。

“冰儿，你可是明白天下是什么人的天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韩冰脱口而出回答了老掌柜的问题，在她很小的时候韩希墨就向她灌输了这个思想，并告诫韩冰就算是韩氏现在富可敌国，但也可能在一朝之间覆灭，韩氏掌管的财富只能是暂时替天下掌管，总有一天是要还到万民手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思想，韩希墨在世时修路架桥，更是开设一文医馆、粥铺，老百姓只要花上一文钱就能看病和喝粥，韩希墨在江南时，江南真正实现了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的大同世界。

“可是冰儿，韩老爷一个人的想法并不代表是天下人的想法，曾经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早就被君为重社稷次之民为轻的思想所取代，我们不能简单的判断对和错，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老掌柜像是教育自己孙女一样语重心长说着，韩冰对老掌柜的话还很是懵懂，但明白老人家这是在告诫她不要对封氏父子太过放心，更不要对封氏父子毫无保留。

“如今晋帝暴虐，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如果真的有一个明君上岸，难道不是好事吗？如今大晋摇摇欲坠，万一改朝换代，那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既然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如让先帝嫡孙继承大统，把这些个陈规旧习好好改一改，把那些贪腐权贵杀他个一干二净，还百姓一个清亮的天下。”

老掌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活了半生，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就算是明白根本不可能，但还是感叹韩希墨教女有方，不过故人既然已逝，余下的事情还是由他这个老头子继续。

“冰儿，切记，贪官是杀不完的，还要牢记，永远，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一个好皇帝。”

老掌柜在韩冰的生命中已经替代了当初韩希墨教导她的角色，韩冰虽然不懂，但她已经和林达把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第128章

封家军今夜是无法进入到城中，韩冰和林达暂且算是安全，老掌柜将他们安排在了一间非常隐蔽的房间休息，二人洗漱完狠狠的睡了一觉，接连几日找寻杨碧波的尸首很是不易，如今事情已了，至少这个阶段心中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还要养精蓄锐迎接接下来的博弈。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韩冰和林达就已经起身收拾好，根据老掌柜的安排，韩冰他们将去郊外的一个农庄里暂时居住，可惜还没来得及起身，封家军就已经找上门来，不过被老掌柜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韩冰地位特殊，不管是昔日的韩希墨，还是如今的韩冰，都对封家军有恩，封家军纵使已经通过沿途打听猜测到拿走屣妃遗物的是韩冰林达二人，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只是这样一来，韩冰和林达就无法出城，毕竟刺探军情和围困敌人是封家军的作战长处。

老掌柜本想使些手段强行送韩冰出城，可遭到了韩冰的拒绝，狭路相逢必有一死，站在各自立场都不会忍让对方半分，和封家军起冲突是韩冰不想看到的，儿郎本应该在战场杀敌，拿起兵器对准自己的同胞想必对方也不想如此，一时间封家军守住城门，韩冰和林达、老掌柜等人在城内日常生活倒也相安无事，至于未来到底是风平浪静还是狂风暴雨，恐怕只有上苍才能知晓答案。

不过令韩冰感到奇怪的是，老掌柜为了制约封家军，怕封家军一时被所谓忠君爱国冲昏头脑对韩冰不利，他早早就给京城的赵子期写了一封信，信中虽然对先帝遗诏的事情只字未提，但特别说明韩冰现在身陷囹圄，望赵子期可以前来助力，假如实在脱不开身，让三皇子府的侍卫长拿着王爷令牌前来也是可以威慑对方，本以为会得到些许回信，谁知直到等来封思远都没有赵子期的任何消息。

赵子期的反常让韩冰有些担心，毕竟京城里还算是赵子伯的势力范围，就算是晋帝如今性情大变，不再像是当初毫无底线的宠信皇后一党，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已经盖好的大厦就算是根基不稳也不会突然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