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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养花手札+番外(135)

作者:桃不言 阅读记录


事情直到他接手了燕嫔母家,文家的产业开始,出现了变化。

文家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偏偏燕嫔又伤了身子无法生育,宣离费尽心机讨好了她四年,终于是十三岁那年得到了燕嫔的信任,将文家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那天是他第一次出宫去了解,可回来之后,却是面色极为阴沉,脸色铁青。

“阿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宣离第一次以这样的神情看她,他对她,从来都是依赖的,温和的,从未有过这样阴沉的样子,那双眼里似有雷云,伴着深深的旋涡,但却又似乎有一层薄冰,似乎随便一个字,便能将他整个人击碎。

赵嬷嬷想到他之前对她说过的文家在宫外是做什么的,心中一慌。

自从阿童死后,她在宫外便没有家了,而在她怀里长大的宣离,成了她心中弥补儿子的最好的对象,他们便真正地成了相依为命,她从未过任何事欺瞒于他,但有一件事,是她守了十几年的秘密。

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皇帝,奚贵妃,还有她,都死了。

“离儿……是看到什么了?”赵嬷嬷尽量露出笑脸来。

宣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听到她的话,他撰紧的拳头似乎抽动了一下,眼中的薄冰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阿嬷,为什么母妃不要我,父皇也想杀了我?”

这个问题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问过了。

而此时,十三岁的宣离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他身量已经抽高,自从认了燕嫔为母妃后,虽无多少权势,可至少吃喝不再愁,之前瘦小的人如今也变成了俊美的少年。因为早熟,身上更是有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和内敛。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必然让人见之不忘,一定会有一段哪怕没那么顺利但安心美好的一生。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宣离看着赵嬷嬷闪躲的目光,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被掐灭,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漆黑。

所以困扰他这么久以来的问题,似乎在一瞬间都得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所带来的,却只有无尽地黑暗,如同水下深埋许久的旋涡此时终于浮出水面,可却拖着他的脚,要将他拽入其中,永远溺毙,他却连一块浮木,甚至一根稻草都抓不到。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日看到那些画面时,他才发现自己与其它人的不同。

从小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男人,应该有些什么,那些常常行走在宫中的人太监也是男人,可为什么许多人却对其流露出鄙夷之色,甚至宣赫当着他们的面,便骂他们不是男人。

他以为那只是身份和地位所带来的,权力作用。

可没想到,原来如此。

原来他和那些太监一样,他少了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所以母妃不要他,父皇也要杀了他。

原来是他不配。

他不配为皇子,甚至不配成为一个男人。

而这一切,在他出生之时,便已经成为他永远也无法正视,无法去改变的东西。

此时屋中的其它两人早已经被这一翻供词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赵嬷嬷会供出这么大一件事情来。

“可是这……”白银磕磕巴巴着:“这也,这怎么会呢?”

宁镜刚听到天阉之人时,亦是震惊的,可这时他已经平复下来,脑中将前世和今世所有的事迅速地想了一遍,听到白银的话,说道:“皇上和奚贵妃一直都有服用五石散,想必有此缘故。”

太子出生时,皇帝尚且还年轻,且用得不多,自有了奚贵妃之后,奚贵妃对皇帝几乎是予取予求,且陪着皇帝一起服用五石散,那样的情况下有的宣离,据说宣离出生后,不止他被弃于冷宫,连奚贵妃,皇帝也冷了她一年。

那一年,奚贵妃一直素衣素钗,淡食轻饮,不沾荤腥。在佛堂潜心修佛以赎自身罪孽。

想必也是为了拔除自己身上落下的余毒,后来她重新得宠,宣赫出生,是个健全的皇子。

之后的景王亦是体弱多病,才养成现在这个胆小怕事的性子。

但除了与景王同年生下的六公主,皇帝虽正值壮年,后宫中新人旧人不断,却再也没有其它子嗣了。

“先皇和奚贵妃服用的五石散乃是奚家私制,比起御药房的,剂量重上许多,长期服用会伤根本,而当时他们两人同时都在用,所生之子便极可能会有先天不足……”

若是宣离只安份守着自己这残缺的身体做一个安享富贵的王爷也就罢了,哪怕事情闹出来,最多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件轶事,成为百姓们饭后的一件谈资。

可他偏偏走了这一步。

他想站在权力的巅峰,想做皇帝。

为此,他颠覆人伦,用尽手段,害死了无数人。

赵嬷嬷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

“多谢了,嬷嬷。”宁镜站起身来,声音回到了清冷。

赵嬷嬷抬头,便撞进宁镜那双如冰似雪的眸子,眸中的利刃已不再隐藏,出鞘必要见血:“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您报仇。”

赵嬷嬷此时整个人神思混沌着,听到报仇两个字,大笑地抓住宁镜的衣袍,一手的血迹瞬间便印上了宁镜的衣角:“对!我要报仇!报仇!”

宁镜垂下眼,俯视着坐在血泊中神情癫狂的赵嬷嬷,眼中有着怜悯,却更多的是冷漠。

赵嬷嬷跟在宣离身边二十多年,看他一步步从往上爬,哪怕宣离不曾直言,可她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呢?

她是受害者,可也是加害者。

白银还在震惊中无法完全消化这些事情,呆呆地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做?”

宁镜任赵嬷嬷抓着,也没挣脱,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赵嬷嬷来时,直从宫门而出,从周府正门而入,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她来了周大人府上吗?”

既想知道真像,又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她的本意应当是防着周竹对她不利,可这也成了她今天供词的最好证明。

“嬷嬷今日之言,事关国本,乃是涉及江山永固之大事,大渊所有人自然都应清楚明了。”

宁镜看着赵嬷嬷,笑容更甚:“宁镜还要替大渊的百姓感谢嬷嬷呢。”

此事一出,永安这些看形势而未动的权贵们决不可能再支持宣离,永安内一乱,他的皇位决不可能保的住。

谁都不可能让一个天阉之人坐上皇帝之位的。

赵嬷嬷嘶吼了半天,此时连抓着宁镜衣角的手都已经无力了,她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只在嘴里喃喃地,不断地重复着“报仇”两个字,显然已是疯了。

她毕竟照顾了宣离二十多年,自他出生起,便是在她的怀里一口奶一口奶地吃着大的,她亲眼看到了他所有的艰难和苦处,但不管是什么时候,他对她,从来都是极好的。

可是这个待她最好的人,却毁了她的家,毁了她最重要的人。

然后,由她毁了宣离。

亲子之仇与养子之恩,轻也好,重也好,恩也好,仇也好,一切都该结束了。

周竹毕竟在大理寺多年,很快便恢复神情,这时已经将所有一切整理完备,递到宁镜面前:“宁公子,你看一下。”

宁镜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只说道:“周大人的宗卷我没什么可看的,您直接去做吧。”

周竹点头,正要离开,又回头看向赵嬷嬷。

“请人来替嬷嬷收拾一下吧。”宁镜淡淡地看了一眼:“嬷嬷怕是要在周府再多住一段时间了。”

赵嬷嬷这时才恍惚地抬起头,意识到他们想对她做什么。

“报仇!报仇!”赵嬷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撑着地上的手上尽是血,又瞬间滑到摔在了地上,鬓发散乱,珠钗坠入血泊之中,折成两断,更加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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