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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钢厂来说,是有着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越级办理。
宋玉书,“周叔——”
“你看,别人喊我一声周厂长,但是你可以喊我周叔,玉书,你是个聪明人,该不会认为这一声周叔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宋玉书呢喃了下,“我知道。”
对方是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
“玉书,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劝你慎重。”
“你在北京,在你父母的羽翼之下,你没觉得有多少便利,但是你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你父母,你就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艰难。”
宋玉书脸色苍白了下,“我知道。”
“但是,我还是想试下。”
如果不成功,她就回来。
周厂长见劝不动,便没在为难她,“一个月太长了,我给你批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准时回来。”
“若是不回来——”
未尽之语,宋玉书听懂了。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那一张出行证明,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周叔,你觉得我父母对我怎么样?”
周厂长下意识地来了一句,“很好。”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起码我身边还从未见到,哪个当父母的这般疼爱女儿的。”
宋玉书听到这,扯了扯嘴角,不可知否。
只是,脚下离开的脚步,却又加快了几分。
所有人都说,她的父母对她很好,是,她承认他们对她的好。
只是,只有她才知道,她父母对她的好,是哥哥不在的情况下。
若说哥哥宋玉章在的话,那么她便是一根草。
可惜,没人看到这一点。
她有得到父母的好,这才是她痛苦的真正来源,无法诉说。
也没人相信。
除了——沈美云。
*
初五的一大早,沈美云便领着绵绵,还有季长峥一起,一家三口上了去漠河的火车。
当然,这里面还有宋玉书。
宋玉书提着一个棕色的藤条箱,穿着一件羊绒大衣,踩着鹿皮小皮靴,很是体面。
宋奶奶他们来送行,在看到宋玉书的时候,似乎不意外。
“玉书。”
宋玉书朝着她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宋阿姨。”
宋奶奶,“你……”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想好了吗?
但是话到嘴边,看到宋玉书拖着藤条箱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决定。
“一路顺风。”
到嘴边劝阻的话,变成了祝福。
“谢谢您。”
宋玉书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她朝着季家人告别,只是在上车的那一刻,她却突然被人拦着了。
是——宋玉章。
宋玉章应该是才从研究所出来,身上还穿着所里面的工作服,带着一个黑框眼镜,整个人严谨又威严。
“宋玉书,我们谈谈。”
是命令的语气。
看到宋玉章,这个既得利益这,宋玉书就忍不住冷笑一声,“谈?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这话一说,宋玉章的面色一寒,“你真打算丢下年迈的父母,远走他乡吗?”
宋玉书听到这话,骤然抬头,“我不是和你学的吗?”
如同最锋利的箭一样,精准的扎在宋玉章的心窝子上。
最亲的人总是能知道对方的弱点。
这一句话,放在宋玉书身上是绝对不为过的。
宋玉章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目送着宋玉书上了火车站。
一直到火车离开彻底不见踪影,他如同雕塑一样,在寒风里面站着。
宋奶奶跑了过来,对他又踢又打,“不是你说的吗?”
“能把你妹妹拦下来,你妹妹呢?你妹妹呢?”
面对母亲的指责和谩骂,宋玉章选择了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像是灵魂再次回归,旋即,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母亲,我的实验时间到了,要回研究所了。”
“再见。”
他这话对于宋奶奶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宋玉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妹妹,你的亲妹妹要和家人断绝关系,远走他乡了。”
“她还不及你做实验重要吗?”
他们当父母的没有他实验重要,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没有吗?
宋玉章看向宋奶奶,“我出来了半个小时。”
“若她不是我妹妹,我连这半个小时都不会出来。”
“母亲,我的工作和职责是做研究,请你不要用生活的琐事来打扰我。”
这话一落,宋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老泪纵横,“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一心只有实验,常年不落家。
娇滴滴养大的小女儿,却和他们离了心,宁愿去外面吃苦,也不愿意回家。
就只为了能够逃离他们。
宋奶奶不明白,自己驰骋单位一辈子,怎么老了就是这般下场。
儿子不爱,女儿厌恶。
看着哭的跟泪人一样的宋奶奶,季奶奶过来安慰了下她,“大妹子,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你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是啊。
宋奶奶原先是高兴的,高兴自己教育出了这么一双优秀的儿女。
哪怕是在胡同里面,她也是挺着胸脯做人的。
只是,孩子在过优秀,好像和她没有关系了。
这一双儿女都想离她远远的。
想到这里,宋奶奶就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哭的也越发厉害了。
季奶奶见安慰不到,她叹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想开,你不想开,没人能劝得了你。”
说完,她便离开了火车站。
她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宋玉书选择离开宋家,逃离宋奶奶是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命下去。
*
火车上。
宋玉书待安置结束后,她没急着爬上铺,而是坐在了床沿边的小凳子上,安静的看着窗外。
火车疾驰过的地方,是她曾经生活过的故乡。
沈美云把东西收拾结束后,便跟着过来,顺手倒了她一杯水,“喝吗?”
宋玉书摇摇头。
见她不要,沈美云自己捧着搪瓷缸,慢吞吞的喝着,一搪瓷缸的热水下肚。
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路程远,你要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不然等到了驻队,你也累的够呛。”
宋玉书点了点头,她很庆幸沈美云没去问宋玉章,之前找她的事情。
沈美云观察了下,宋玉书的精神头不错,没有难受之类,便跟着爬上了卧铺的小床。
一过来,就见到绵绵拿着一个小木人把玩着,颇有些爱不释手。
沈美云还没见到女儿有这么一个玩具,她当即便愣了,“你这玩具是哪里来的?”
她接了过来细看了下,这小木人做的还挺精致的,眉眼栩栩如生。
绵绵笑了笑,“这是向璞哥哥做的呀。”
“他说,我去了漠河了,见不到他了,可以看小木人呢。”
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妈妈,我到时候可以给向璞哥哥写信吗?”
沈美云一挑眉,不动神色,“只给温向璞写信吗?”
这话问的带着坑呢,可是绵绵不懂,她懊恼的数着指头,“不止呢,还有明圆哥哥和明方哥哥,对了,明侠哥也让我写呢。”
“可是妈妈,我都不会写几个字,我怎么跟他们写啊。”
她可真是太忙了。
沈美云一听到这,她便松口气,“没事,你要写信的话,妈妈到时候提前教你认字,你把你会写的字都写上去就好了。”
绵绵嗯了一声,“那我到时候一封一封给他们回。”
“妈妈,我的钱够吗?听说写信要邮票呢。”
那邮票卖的还不便宜。
沈美云,“管够!”
一句话,给了绵绵十足的底气。
这让,旁边的宋玉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羡慕道,“美云,你对绵绵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