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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36)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那些鬼魂听见他说话,一个个都从地上爬了起来,飘荡着往他这边来。
第一个鬼魂伸手的时候,医尘雪补了一句:“谁多拿了我就断了他的往生路。”
那鬼魂明显僵了一下,才快速地抓了一颗石子,又匆忙飘到了别的鬼魂后面去。像是再慢点医尘雪就能吃了他似的。
其他鬼魂也是一样,过来时都是先抬头看一眼医尘雪,才飞速抓了石子仓皇飘走,在后面挤成了一堆。
轮到最后一只鬼魂的时候,医尘雪见他飘得太慢,便捡了仅剩的一颗石子,等他过来时递出去。
但不知怎的,那鬼魂盯着他看了半天,并不伸手接。
大抵是因为他先拿了,这鬼魂便以为这石子不是给自己的。
医尘雪往前进了两步:“没少你的,这个就是你的,接着吧。”
那鬼魂似是还有所迟疑,又盯着医尘雪看了会儿,才伸出手来,摊开了手心。
转身回去鬼魂堆里时,他又扭头看了眼医尘雪。
看的次数多了,医尘雪也觉得不大对劲。
这鬼魂莫不是认识他?
鬼魂与人不同,不会靠音容相貌来辨别什么东西,他们本就只是残魂执念,若要识人,识的也会是人皮之下的魂灵。
医尘雪如今已换了皮相,东芜只怕也没人能认得出来,但若是鬼魂便不一样了,他们靠的是气味。
当然,这气味不会是身上带着的花香或是药香,而是魂灵之气。
鬼魂模样大同小异,都是破烂青衫裹满身,提着青灯游荡在山石古道,即便是已经见过了,也难以分辨谁是谁。
但即便如此,每个鬼魂依然是不一样的,哪怕没有名姓,他们身上的气味也不一样。
鬼魂尚且如此,生人只会更甚。生魂的气味更为浓郁,也更容易辨认。
待那数十只鬼魂飘出去好远,医尘雪还是没回神。
“不是已经好了吗?你看什么?”
裴时丰见他盯着鬼魂离去的方向看,探头问了一句。
医尘雪这才回了神,敷衍着点了下头:“没看什么。”
他朝流苏走去,正想要块布帕擦手,近处先有人说了话:“伸手。”
这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更没指名道姓,但医尘雪听得出说话的人是谁,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伸手做什么?”医尘雪边问着,手就已经先伸出去了。
裴家的弟子和裴时丰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所以现下他们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流苏不同,他日日跟着医尘雪,知道医尘雪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的雪哥哥,万万不会这么乖顺地听谁的话……
又一次,流苏一脸幽怨地盯向了那个让他的雪哥哥听话的人。
司故渊却似是对这视线毫无所觉,一只手轻搭上医尘雪的手指,片刻后收了手,才听他道:“好了。”
医尘雪翻着手看了一圈,指尖滴血的伤口已经尽愈,连条疤也没留下,手上的尘土也被清得干干净净,又与白骨不相上下了。
“多谢……”医尘雪抬了眼,尾音都还没完全落下,手上就又塞过来一个东西,热的。
医尘雪一怔,随即皱了眉。
“手炉怎么在你那儿?”
除司故渊之外,所有人:???
第36章 椿都
“不是你自己给他的吗?”
裴时丰心里藏不住事, 也没多想,开口就问了。
“我给的?”医尘雪疑惑都写脸上了。
手炉他几乎日日抱在怀里,就算塞也会塞给流苏, 怎么可能会塞给一个不相熟的人?
他又扫量了一圈,那几个弟子脸上也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流苏更是拉着脸, 两手空空,看起来很不高兴。
唯独司故渊,目光微垂着在看他,依然是一脸冷淡。
“你是不是……”裴时丰没忍住,可又不好太过直接,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大能记事?”
“……”
又一个怀疑他脑子不好的……
上一个这么说他的人现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他奈何不了,但这个……
医尘雪半眯了眼, 默了片刻, 终究还是只能压下了心里的念头。
他已经害了裴家一次,害得人家府宅衰败, 自小没了爹,再欺负就说不过去了。
暂且忍忍,医尘雪心说, 没必要同这些蠢笨的人一般见识。
但裴时丰是真不大会看眼色,又接着说了几句:“我看你把手炉递过去的时候一点都没犹豫,不像第一次,他也是伸手就接, 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这回不只是医尘雪看他, 司故渊也侧了脸, 不明意味的视线也落到了他身上。
什么叫,不像第一次?
怎么就不像第一次了??
医尘雪满腹的疑问,可目光与司故渊相碰时,他又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问。
于是情形就变成了——
两个人都死命盯着裴时丰,一个拧着眉,一个冷着脸,两张嘴蹦不出一个字来。
偏裴时丰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
“小公子……”
他话没说完,先前很会看形势的那弟子悄摸扯了下他衣袖,小声地提醒他,“你别说话了。”
你难道没看见这两位脸都黑了吗……
“三位可是要进椿都吗?”那弟子尽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来,“椿都有宵禁,晚了就进不去了,几位若是要进还是赶早的好。”
这弟子的本意本来就是想他们两拨人分开走。这三人来历不明,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还是快快分开各自相安的好。
可裴时丰听了这话,也跟着点了头,张了唇就要说话。
那弟子暗道不妙,果然听见他家小公子道:“正好,我们巡视也差不多了,若是要进椿都地界,可同我们一道去,我们是裴家的人,就算晚了时辰,守卫的人也不会拦着,保准你们能进去。”
他当然是一片好意,但不乐意的不只有那几个弟子,还有医尘雪。他并不想同随时可能提了剑来杀自己的人走在一起,沾了是非不说,还可能丢了人命。
他刚想说“不必”,就听往日里寡言少语的人开了尊口:“有劳了。”
裴时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也是顺路。”
医尘雪:“……”
他觉得事情可能有点大。
两拨人就这么凑到了一起,裴时丰没心没肺地走在前头带路,后面的几个弟子表情凝重,司故渊成了两拨人之间的分界线,最后面跟着医尘雪和流苏。
一串人进了城门,守卫倒是没拦,但都多看了几眼。
原因是跟在末尾的几人实在是太惹眼了。
尤其医尘雪更甚,眉眼惊为天人的好看,皮肤却白得不似活人,还披着大氅,捧着手炉,旁人一眼看过去最先瞧见的就是他。
不过医尘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量,甚至能猜到他们的议论里多半会跟着一句“可惜是个病秧子”。每每这时他总有些庆幸,现如今他这病躯,隔远了便听不清别人说的什么。
既听不清,就当旁人没说过,也少一桩烦心事。
他微垂着眼,扫量着椿都境内的模样来。
此时正是日暮,疏烟冷雾,空气里氲着股潮湿气,冷得医尘雪忍不住搓了搓指尖。
他微仰了头,瞧见一长串的灯笼飞泻而下,火光连绵几十里,映着古台芳榭。
流光四溢之下,街市铺面蜿蜒而立,旌旗飘扬,人影幢幢间,一片热闹祥和。
这便是整个东芜最为安宁的地方了。当初,也唯有这里有他的容身之处。
裴家世世代代守着这个地方,日日巡视,尽心尽力除灭邪祟妖魔,才换得椿都几百乃至上千年的安乐。
为此,裴家死伤无数,好几任家主都在邪魔妖物手下丧了命。
医尘雪听过的传闻里,有关椿都的他记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