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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26)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春夏还好,秋冬里便不行了。他体内的寒气每月里总有三四次会突然暴涨,只是没想到偏偏赶上了今日。

他边上又还坐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心下更烦躁了。

对面的人像是不会看眼色,医尘雪几乎都合了眼了,又听见他问:“不顺在哪里?”

医尘雪掩在毯子下的手指摩挲着炉壁,以此来盖过指尖发颤的痕迹。

他半睁着眼,觉得眼前的人影都有些不太清晰了,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没什么不顺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让这个人知道他现在的情状。

感觉到对面的人没有抽回视线,医尘雪下意识又往角落挪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那人说:“别挪了,里面没位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被寒气侵体的缘故,这声音落在他耳朵里竟然没那么冷,反而轻飘飘的。他甚至听出了一丝关切。

医尘雪怀疑自己脑子应该是冻糊涂了。

他闭了眼,想要就此睡过去,在睡梦里总是比醒着要好捱一些。

本以为会很难睡过去,但彻底闭了眼之后,他意识竟也跟着有些涣散,那种感觉并不难受,甚至缓解了身上那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再听见谁说话的声音。

意外地,他反是听见了一声铃响,如松间的冷雪落下来,震得他清醒了一瞬,但那一瞬过后,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那铃响他只听过一次,却在听到的瞬间就认出来了。

可见,那人说他记性不好的说法,并不成立。

他坐在马车里,本该睡不安稳,却奇迹般做了个长梦。

梦里是个他没去过的地方,是座长满了成片成片冷松的山,还下着雪,雪覆满了整条山路,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一身红衣,眉眼间带了笑意。

很浅,却实实在在是真心的。

医尘雪觉得奇怪,那张脸他明明没有见过,却平白会在梦里见到,甚至觉得熟悉。

不多时,梦里又变成了另一番景象,这回的地方医尘雪就认得了。

是椿都的裴家。

他于裴家的记忆,还记得的不多,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拼凑不出什么来。他所知道的,更多来自于传闻。

传闻裴家家主便是因他而死,椿都人人恨他入骨,提及便是不得好死。

所以医尘雪见了梦中场景,才会觉得惊讶。

他竟好好地站在裴家门口,正与人说着话。和他说话的人他也认得,正是那死在他手中的裴家家主——裴塬。

二人似乎说得还挺高兴,像是久未见面的旧友。

忽然,梦中的他转了头,似是后面有人叫了他。

画面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又换做了另一番场景。

这回只是个寻常屋子,夜里亮着烛火,他正伏在桌案上写字,一旁的香炉氤氲出一缕连绵的长烟。

某一刻他抬了头,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要抬眼去望什么人。但同先前一样,画面也只到这里就结束了。

接下去变换的场景有廊桥,也有不知名的仙台,泛着雾气的林间小道。

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或见过了不记得的。

但无论那些场景怎么变,除了覆雪之路的那个红衣男子,其他画面里的人一直都是同一个。

就是他自己。

连梦都自私地只容得下自己,医尘雪是有些敬佩自己的。

这么看来,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从前是真不做人。往日与自己相谈甚欢的人他都下得去手,也难怪他如今声名狼藉。

他一边做着这些断断续续毫无章法的梦,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反省自身,就这么过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过了一轮冬夏,恍惚之间又听见了一阵铃音。

他睁了眼,身上盖的毛毡毯还在,抱着的手炉也还在。唯独有一点不一样,他贴在炉壁上的手指感受到了温热。

他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道长,心中了然。

他敢打赌,他若是问了,这人必定会面无表情地扔给他两个字,不是。

之前寒气侵体,他总是要靠满屋子的蜡烛,火炉,还有灵草丹药才捱得过去,这次却只是短暂睡了一觉,体内的寒气便退了下去,医尘雪自己也觉得奇怪。

但他身上奇怪的事太多了,不差这一件,他也就懒得深究。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道长,你为何对陈云舟这么有兴趣?”

在陈家时,这人说过他很久不画纸傀,手生,最后一次画是在五年前。既是如此,五年的时间没有接触纸傀,多半也是不喜这种术法,可他问陈云舟的那些事,又像是很在意纸傀的事。

闻言,对面坐着的人抬了下眼皮,默然片刻才道:“我对他没兴趣。”

“……”

医尘雪无言半晌,见对方并无玩笑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长,你抓字眼的能力总是让我很意外。或许我该换个问法,道长你为何想知道那个纸傀的来历?”

司故渊静了一瞬,淡声道:“受人之托。”

“这听起来就像是真话了。”医尘雪笑了下。

纸傀在东芜太过常见,但能与人一同生老病死的却从来没有。陈云舟的来历并不简单,但这怎么想都该是修了纸傀之术的人该管的事,一个五年没有画过纸傀的傀师掺和进来,很难让人想通其中缘由。

但若是受人之托,便合情合理了。

“不过道长,你什么都没问到,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司故渊偏了头,没再看他,声音有些闷:“不知道。”

难得在这人脸上看到类似烦闷的神情,医尘雪还有些不适应,但能让这位神通广大的道长都觉得为难,大抵不是件小事。

心软作祟之下,医尘雪问:“这事没办成,会很麻烦吗?”

“……嗯。”

司故渊垂着眼,似是在忧心什么。

在陈家被当成贼时这人面不改色,一剑刺穿陈云舟身体时连眼都没眨一下,这会儿却时而皱眉时而垂眸,唇线都绷得过于平直,这得是多大的麻烦啊……

医尘雪想着,也细细琢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道长,你可将难处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得上。”

司故渊抬了下眼,却又很快偏了视线:“萍水相逢,不该多有劳烦。”

医尘雪笑他:“这会儿道长又记得萍水相逢了,那第一次在陈家府门,你搂我腰做什么?”

见对方沉默,医尘雪又劝:“道长,你大可放心,我欠你的人情不用这个抵,这次只当我心情好,帮你一次,也算积德行善了。”

闻言,看似心情沮丧的人转过头来,坐得端正了些:“你当真愿意帮我?”

这番询问的语气,放在别人身上倒没什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些违和,医尘雪没忍住笑了声,放了抵唇的手指才应:“真的,道长你说,要我帮什么?”

医尘雪做好了准备,哪怕这忙再难帮,他既应下了,尽自己所能也会试着帮扶一二。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对面的人,听见那人特别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去处。”

“?”

你说什么???

第26章 良缘

你再说一遍,你没有什么???

医尘雪虽然表情没多大变化,但他几乎算得上吃惊,甚至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若是不愿,也便罢了。”司故渊又道。

“不是……”医尘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帮忙的事了,重点该是,只这么一件小事,值得这人露出那种凝重的神情来么?

欲言又止半天,竟只是一句“我没有去处”。

“道长,你再把话讲细点,我没听明白。”

显然,医尘雪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

司故渊平静道:“受人之托,事未成,拿不到酬金。这点道理,三岁的孩童也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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