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破烂成精了/异闻录(148)
明明知晓了法子,令长安觉得奇怪的,他却并不急着帮助知意找回失去的一魄。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这样不妥,终日与一女鬼打打闹闹,成何体统?他可是冷酷无情的剑客。
每到这时,他便会象征性地问一下知意是否能想起自己去世时的画面,但知意要么呆呆地回答不知道,要么便会被浓厚的阴气包裹,成为一触便会爆炸的恶鬼。
被知意暴揍了几次之后,长安便打消了问她的想法。
他亦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想法,到底是真地怕被知意揍,抑或只是觉得有她在的生活也挺好。
剿灭暗杀门以后,长安一直在江湖无目的地游荡,见了不顺眼的人,便一杀了之。偶尔缺酒钱了,便去接个活,杀个人,赚点儿酒钱。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杀,什么活都接。江湖人都说他这人性格怪异,杀什么人全凭心情似的。但长安不觉得,他心里有自己的原则和打算,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他只需看一眼那人的眼睛,便能将对方的性格猜透七七八八。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做个冰冷的剑客。喝酒,或者杀人,那是他的日常。
知意的出现,令他的生活多了些温情。
尽管知意的身体是冰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的。但两种冰冷相遇摩擦,也会生出热来。
长安喜欢喝酒,尤其是桃花酿。饭可以不吃,但桃花酿一定要喝。
每到这时,女鬼便会从酒壶中钻出来,露出小小的脑袋,叉腰噘着嘴:“你今天没有吃饭就喝酒了!”
长安抿着酒,一手按住女鬼的头,把她塞进壶中,笑着道:“下次换个姿势,你每次从酒壶中飘出来都是叉腰噘嘴。”
“哼!”知意挠了挠脑袋,“你胡说,我只有见你空腹喝酒时才会这个样子。”
“呵。”长安摇头轻笑,“其实我只是觉得,你每次从酒壶中晃悠悠地飘出来,都令我想起一个故事。”
知意飘到长安身旁,脸凑得极近,近得他能看见她的睫毛,还有眼底一颗细小的痣。
他也是现在才发觉,原来她的眼底还有一颗痣。
微微愣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女的笑脸。
“……你怎么不说话啦?”知意撑着腮,瞪着眼睛看着长安。
长安回过神来,喝了口酒,朝知意笑了笑,笑意却并达到眼底。
“你听过河神的故事吗?”
“嗯?”知意歪着脑袋,朝长安眨巴着眼睛。
她的皮肤苍白如纸,眼眸黑白分明,五官精致如画,眼底的那颗痣好似造物的神明,不小心在眼底留下了细小的墨迹,这并非瑕疵,反倒为她的美貌增添了一丝生气。
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笑脸,那人眼底似乎也生着这样一颗痣。她曾叹气说自己这颗痣被算命的称作绝情痣,说她生来注定便会一生颠破流离,不得好死。
说到不得好死之时,那人却是笑着的。她的笑脸在阳光中依然足够晃眼,睫毛染上了金色的阳光,眼底的痣好似洒落的金粉。
那人的笑颜,美得真若一幅画。
“哥哥?”知意的手突然抚上他的下巴,冰凉的触觉将长安拉出回忆的漩涡。
几乎是本能,桃花剑出鞘,剑锋逼近知意的脸。锋利的剑,离她的脸,只剩下睫毛那么长的距离。她眨了眨眼睛,若她是个活人,此刻睫毛估计已经被削铁如泥的桃花剑给削了去。
“你又难过了吗?”知意声音怯怯的,澄澈的眸子看着长安,纤细白皙的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对不起,我以后不胡闹了。”她以为长安难过是因为自己又不经他同意便去抚摸他的下巴。
可是,她真地也不知是为何,只是看他发呆,看他眼角染上落寞,便会控制不住地去抚摸他。
长安却没有说话,桃花剑自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他现在脑袋很乱,有无数画面正在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那些画,好似在如水悲伤中浸泡过。他在脑海中,将遗失的画打捞而起,伴随着的是心被割裂的痛。
原来悲伤到了一定地步,人的心是真地会痛的。
那痛从心底深处迸射而出,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知意呆呆地看着那滴泪,她伸出手,拇指轻抚去那滴泪。
是热的。
奇怪,她竟能感觉到泪的温度。
下一瞬,脑中蓦然涌入无数回忆,她的心也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填满。
她抓住长安的衣角,苍白的手指青筋暴起,眉头紧皱,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如同一道影子,轻飘飘地贴在长安身边。
她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也如同一道影子,总是跟在长安身后,牵着他的衣袖,追着喊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