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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寒枝(重生)(9)
作者:孤荷 阅读记录
皇后此番突然出现,在场的幕僚有些都有些犯怵,,瞬时收起了方才狂狷恣睢的模样。
在这大内深宫之中,恭颐皇后是什么样的地位?众人心中自然早有定数。
她的母家萧家,当年跟随先帝打天下,她本人亦是在沙场之中长大的,行事雷厉风行,颇有手腕,不论是后宫嫔妃亦或是京城贵眷,皆是十分敬重她。
背地里的小心机和筹谋算计,用来应对恭颐皇后,那可真不够看的。
恭颐皇后饶有兴味道:“此处还挺热闹的?”
她看了沈仲祁和张家泽一眼:“要不,你们二人下次切磋,提前告知本宫一声,本宫提前让掌事姑姑筹备场地,再摆上暖座儿?”
恭颐皇后露出微笑:“否则,让本宫一直站着看戏,多累啊。”
字字句句,渗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无人知晓皇后到底看到了多少。
是看到张家泽敲冰让张晚霁跌水,还是看到沈仲祁冲入冰湖救人。
两个少年都不清楚,也没有问。
其余人都看向了张晚霁。
柔昭帝姬逃婚,如今被皇后逮了个正着,也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张晚霁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用一种非常复杂奇怪的眼神,看着恭颐皇后。
皇后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一眼,直接道:“既然想逃,为何不干脆逃出宫外?连十二个时辰都不够,张晚霁,你也就这点骨气儿。”
皇后说话素来逆耳,她教育完了沈仲祁和张家泽,现在来教育自己了,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若是在前世,张晚霁定是听得肝火旺盛,忍不住要顶撞回去。
但在今朝,她却是觉得这些话,格外悦耳动听,宛若天籁。
回过神,她搴裙跪下,迎上皇后的视线:“在家千日好,在外半朝难,儿臣觉得自己还是待在母后身边自在快活儿一些,但又怕您责罚,是以,延宕了一日才来寻您,想着您这时候气儿大致是消了。”
张晚霁细细打量着恭颐皇后:“目下,您连眉头都不舍得蹙一下,肯定是不生我气了。”
众人:……
这深宫之中,谁敢跟皇后这么耍嘴皮子,也就只有柔昭帝姬有这胆量了。
母女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张晚霁说完话,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僵滞到了极致。
似乎在下一息,就能引来爆发。
人人皆知柔昭帝姬与皇后的关系,并不敦睦。母女俩一聚,怕是要生出抵牾。
恭颐皇后淡声道:“其他人先退下罢。”
张晚霁顿时感觉有两道视线同时落在身上,俨若如芒的箭,扎在自己身上。
她垂眸未语,沈仲祁与张家泽先后告退。
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恭颐皇后道:“你今岁十六了,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既然有能耐逃婚,为何当初没能耐拒婚?”
张晚霁想说话,但在寒风之中打了个寒噤,素手藏在袖子里,恭颐皇后看她抖得不成样子,词无诠次,微微皱了皱眉。
阿岑忧心道:“十三殿下素来体弱,数九寒天的,又落了水,怕是已经冻着了,不若先让殿下回宫好生歇养罢。
张晚霁记得这位掌事姑姑,面善慈蔼,行事干练,深得皇后倚重,在宫中颇有些地位。
实质上,此人绝非善茬。
前世,在母亲面前,阿岑经常替她求情挽尊,但母亲不在时,阿岑就则是另外一种面目了。
当下,阿岑没有露出别的面目,张晚霁也就暂不打算对付她,先蒙混过关在说。
于是乎,她很配合地颤抖着,当然,让皇后真正动容,光是发抖还没用。
少时,周围的人就看见柔昭帝姬面色苍白地昏厥了。
阿岑赶忙请示皇后。
恭颐皇后沉默,张晚霁落水的全过程,其实她都看到了,但当时她一直在隔岸观望。她被沈仲祁救上来,还能生龙活虎地跟他说话,如今,面对她,她立刻就病倒了?
皇后面色复杂,片刻,终于道:“将她带回坤宁宫。“
阿岑赶忙带着其他宫娥冲上去,将柔昭公主搀扶上凤辇,护送回了宫殿里。
因在冰水之中浸泡太久,张晚霁还真的病了,感染了风寒,在榻上躺了整整三日。
期间迷迷糊糊醒过几回,都是被叫起来喝药的,张晚霁不喜欢喝太医开的药,觉得又苦又涩,在前世都是让公主府的贴身宫女偷偷倒了,如今身边全是坤宁宫的人。
她也根本不能使唤她们,因为喝药的时候,皇后就在近前,一双吊梢眸淡淡地盯着,监督她将药全部喝完。
张晚霁无空子可钻,当下只能乖乖将药给喝了。
不知为何,目下自己竟是一点都不讨厌被管的感觉了,甚至,喜欢被管着。
第四日清晨,张晚霁退烧了,身体感觉轻盈了不少,意识也清明了许多。
一觉醒来,铜镜摆在近前的案上,她看了一眼,面上尽是病气,气色亦是差得很,看上去就是极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般娇弱的面目,待会儿如何去战斗?
赶巧地,掌事姑姑这时进来察看情况,。
张晚霁正好也要寻她:“阿岑,来得正好,替我梳妆一下罢。”
阿岑道:“公主是要去见谁?”
张晚霁望向主殿:“这几日,我给母后添麻烦了,好不容易恢复好了,自然是要去请罪的。”
话落,没错过阿岑怔住的容色,一副你怎么抢我台词的表情。
张晚霁哂然,她太了解阿岑的话术了。
前世不论自己做什么,阿岑总喜欢借着皇后的名义,委婉地贬损她。
“香囊里的沉香木太熏了,皇后不喜,今后少送一些罢。“
“这一张新猎的狐皮好是好,而皇后不喜铺张高调,殿下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殿下有这份孝心,倒不如趁空多念些书,讲究规矩与体统,不添麻烦,才是对皇后最好的恩泽。”
……
长期活在这样的贬谪之下,养就了张晚霁一身反骨,处处与母亲作对,时而久之,母女关系跌落冰点,两人渐行渐远。
直至母亲被害,她意外获知真相,原来一直是阿岑在挑拨离间。
面前是笑脸,背后就是刀子。
张晚霁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甲,慢慢嵌入了肉里。
小人得志,能有多久?
这一世,她也不会再隐忍了。
阿岑是宫中老人,行事干练,虽被呛了一句,但面上仍旧一副慈蔼之色,在梳妆台前开始替张晚霁梳妆绾发。
准备点唇脂之时,欲用檀色的唇纸,却听张晚霁道:“用绛色罢。”
绛色乃是唇脂之中最为浓艳的颜色。
阿岑过去从未见过张晚霁点染过这种唇色,纳罕道:“殿下五官娇俏清丽,若用绛色,会不会太浓了,老奴窃以为檀色那种淡红,方才适合您……”
张晚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用绛色罢。”
阿岑莫名其妙地被帝姬的眼神震慑住,袖手恭声道:“是。”
妆毕,张晚霁听到周遭宫人一阵惊艳慑服的动响。
改头换面很重要,虽老套,但有效。
阿岑亦是没能从那昳丽秾纤的姝色所带来的冲击回过神来。
女郎五官无瑕,如琢如磨,日色从支摘窗洒照进来,照在她的娇靥之上,唇上的一抹红,洇成了一团艳光。
她像一柄锋锐的剑,刚刚出鞘,若是不慎触碰,便会见血。
好像觉察到了对方的审视,张晚霁忽然睁开眼眸。
阿岑倏然感到压迫,从来行事沉稳的她,在上妆时,不慎打翻了一盒胭脂,一部分溅在了张晚霁的素手之上。
阿岑告罪,忙打了一盆热水。
“不打紧的,”张晚霁淡淡地笑,“这宫里,谁人的手是真正干净的?”
话落,阿岑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情有一些不可置信,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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